我所知道的鐵道遊擊隊!
這個羊湯館就坐落在古井的村頭,說是羊湯館,其實就是個茅草房,比普通的茅屋寬大了一些,前麵支了棚子,有一口特大號的鍋,下麵爐子裡燒著劈柴,鍋裡能同時煮兩三隻羊,鍋邊支著一個案板,上麵垛了如小山般的羊肉。
一般情況下,吃飯的人都會端著碗,在肉案邊排隊,大師傅不停地用鐵鉤從大鍋裡撈出大塊的羊肉或者羊肚,羊腸。用刀切成小塊,放到碗裡,從鍋裡舀出滾熱的羊湯倒入碗中,燙熱碗裡早已煮熟的羊肉,將碗裡的湯倒回大鍋,重新再從鍋裡舀出滾湯倒入碗中,撒上蔥花和芫荽,這就是魯西南著名的“回鍋羊湯”。
客人端著冒著熱氣的羊湯,按照自己的口味放入辣椒油,胡椒或者鹽,這樣就可以大塊朵頤了,待吃得鼻尖冒汗,一身寒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湯館平常的時候人氣還是比較旺的,整個臨西想打牙祭的都會到這裡來。今天不知怎地,棚子下麵除了切肉的大師傅,一個吃飯的人都沒有。
黃文發疑惑地看了看,那大師傅不是原來那個人,隻是有些眼熟,正想問話,莊永璞在後麵說了一句“天忒冷了,都蹲屋裡喝羊湯了啊!老丁,趕緊先進去找個乾淨的地,給你黃二爺盛湯。”
丁印堂慌忙一路小跑地進了飯館,捧了三個空碗跑了出來,衝他們喊道“屋裡可暖和了,二位先進屋,我給你們盛羊湯。”
黃文發來不及疑惑,跟著莊永璞的腳步進了屋子,牆角坐了兩個人正埋頭吃飯。見屋裡有人吃飯,黃文發心內稍安,朝莊永璞尷尬地笑了笑,找了個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坐到了背對牆,麵對門的椅子上。但是始終如驚弓之鳥般,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跑路。
莊永璞不動聲色,扭頭看了一眼在牆角吃飯的兩個人,兩人臉朝裡,看不到長相,他便小聲對黃文發說道“黃隊長,我出去幫老丁端湯去,他一個人端不了。”
黃文發“嗯”了一聲,莊永璞便離開桌子,快步走出了屋門。
說時遲,那時快,莊永璞前腳剛踏過門檻,就聽背後一聲怒喝“黃二喜,勸降我鐵道隊,你看我徐廣田行不行?”
莊永璞不敢停留,快步拉著丁印堂跑到茅屋東南角。屋裡先是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接著是黃文發驚慌失措的喊聲“廣田哥,我知道錯了,你饒我一命,我回去就改!”
然後“汪汪”的狗叫,“乒乒乓乓”桌椅板凳被踢翻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嘡嘡嘡”三聲槍響。
而黃文發竟然從屋裡衝了出來,他不愧也曾是“吃兩條線”的高手,雙腿跑的飛快,當莊永璞看到他的身影的時候,這廝已經跑到了大路上。
肉案邊切肉那人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顧不得手上的油膩,麵無表情地從懷裡迅速掏出烏黑的盒子槍,斜握著槍,槍隨身轉,二十顆子彈同時呈扇麵朝黃文發潑去,其中兩槍直接打到黃文發的後腰上。
盒子槍的子彈口徑都是763,比普通手槍545口徑的衝擊力大得多。黃文發背上被打出兩個大洞,飛出去好幾米遠,“噗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徐廣田和另一個人也跟出來,三人上前卸下黃文發的槍,三支槍管齊刷刷對準了他。黃文發在地上扭動著身體,猩紅的血液不停從身下往外湧,子彈撕開了腹壁,紅白的腸子順著傷口淌了出來,他嘴裡發出“荷荷”的聲響,雙手向前慢慢爬動,雙腿卻無力地抽搐著。
徐廣田罵道“你個龜孫,無恥的叛徒!”
黃文發知道自己死定了,反而平靜了下來,掙紮著說道“洪振海死了是報應,他心裡沒有弟兄,他沒拿俺當人,就幾匹破布的事,他得槍斃我,你們這些憨子,都被他騙了,都被他騙了啊!”
他又看到了棚邊的莊永璞“老莊,你狗日的竟然也是個壞種,這些人都是利用你,早晚有一天也得和我一樣,哈哈!”
徐廣田三人也不搭話,三支槍同時對著他打去,頓時將他打成了篩子,黃文發渾身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莊永璞平靜地走上前來,看著黃文發的屍體一言未發。
徐廣田興奮地對著莊永璞說道“你就是莊哥吧!這個賊種滑不溜手,俺們在臨城邊上蹲守好幾天,都沒找到機會,前天秦大爺傳來信說你和老丁要把這龜孫騙過來,俺幾個早就憋不住了,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醬!”
莊永璞知道他就是神槍手徐廣田,便答道“洪大隊長是我多年的朋友,我要給他報仇!”
他張望了一下對麵的大路,伸手叫過來丁印堂,對眾人說道“這裡離臨城隻有半裡路,日本鬼子幾分鐘就能趕到,你們趕緊撤。”
黑壯的切肉人問道“那你怎麼辦?”
莊永璞環視了一下四人,拱了拱手說道“各位趕緊走,回去跟誌勝和你們政委捎個話,日本鬼子最近一直在掃蕩台兒莊和賈汪,近期很有可能會趁勢攻打微山島,你們務必做好防備。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要急著在臨城辦掉鬆尾,現在形勢不是很好,激怒了日本鬼子,天天掃蕩,不利於你們活動,得沉住氣,我要暫時離開臨城了,咱們有緣再會!”
說罷!莊永璞轉身穿過一片麥地,頭也不回地朝西北蟠龍河的方向跑去,在跑到蟠龍河邊的時候,鬼子的摩托車已經穿過七孔橋,往古井方向開來,他找了棵樹藏住自己的身形,悄悄望向遠處的津浦鐵路。
在那裡,他伴隨了鐵道隊的草創,成長,壯大,幾乎每一次有目的的行動都有他的參與,他又籍籍無名,沒有幾個人知道他乾了什麼。
要暫時離開了,但是他的內心是平靜的,國破山河仍在,卷土重來未可知!
他眼前又浮現出張蘭英的笑臉,這個美麗的姑娘是他人生的歸宿,他拒絕了秦明道引薦他與丁印堂一起去山裡的建議,因為,他要去大山子找她。
至於以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
河水滔滔
風吹斜陽
鐵道閃寒光
雖未飛馳如奔馬
一點浩然氣
千裡快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