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皺眉道“讀書多也成罪責,這個道理老夫還是首次聽聞。”
火兒繼續道“不是讀書多造成的,是大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風氣造成的。
一旦大家都想去治國平天下了,就沒有人在算學,格物這一類的學問上下功夫了。
偏偏所有和生活以及軍器息息相關的物事,都是算學和格物這兩門學問衍生出來的……”
“這算不得什麼吧?學問讓人明理,收性,多學一些算不得害處……”
兩人邊走邊說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一個戒備森嚴的院子外麵,這裡已經幾乎進入天山了,周圍都是高聳的懸崖,整個山壁向內凹進去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保護,院子就坐落在凹坑裡麵。
“這裡是火藥作坊,先生應該也沒有什麼興致去看吧,畢竟火藥秘方大宋也有了。”
王安石歎口氣道“火匠師可知道大宋有了火藥之後,直到現在都沒有生產出多少火藥來。”
火兒奇怪的看著王安石道“我保證,我們給的火藥秘方是正確的,沒有騙人。”
王安石苦笑道“秘方子然是真的,隻可惜,大宋火藥尚未殺敵,卻先傷己,戊戌日,長平坊六百四十三名百姓,在火藥作坊的一聲轟鳴中化為肉糜……”
“你們竟然把火藥作坊建在鬨事?還是長平坊那種繁華地帶?順便問一聲,皇宮沒事吧?”
“長平坊就在皇宮邊上,豈能安然無恙,東麵的宮牆出現了一道十餘丈長的裂口,那一夜宮闈裡的宮人以為天災,哭號了好久。”
火兒撓撓下巴道“我記得給你們的秘方上有建造火藥作坊的注意事項。”
王安石歎息一聲,撫摸著火藥作坊門前那個被人撫摩的油光發亮的鐵柱道”比如這個東西,大宋火藥作坊門口就沒有,老夫雖然不知此物有何用處,為何在進門之前一定要撫摸一下鐵柱,想來一定有他存在的道理。“
鐵柱見王安石身上還披著一襲薄皮裘,就拿手在皮裘上摩擦片刻,然後將手放在鐵柱上,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音。
王安石也把手在裘皮上摩擦片刻,手剛剛接觸到鐵柱就似乎被一根細針紮了一下,試探著再摸一下,卻沒有了剛才的感覺。
“人身上有細微的雷電,遇到鐵柱之後就會爆發,如果是晚上,先生一定能看見火花。”
王安石撫摸著鐵柱驚訝的道”你說我們的身體上有雷電?“
火兒點點頭道“沒錯,不過我隻知道這麼多,想要知道為什麼你要去問源哥兒,他說我們太蠢,理解不來。”
王安石點頭道“火藥作坊不能見煙火,老夫還以為隻要沒有帶火種就成了……”
火兒停下腳步,再一次奇怪的看著王安石道“那個火藥作坊不會是你建立的吧?”
王安石有些羞愧的點點頭道“老夫當時就任三司使判官,在知道火藥的威力之後就自動請纓……”
因為自己的漏失,死了數百人,即便是王安石這種大心臟的人也不能視若無睹。
如果說以前辭官都是出自政治需要的話,這一次辭官,完全就是因為內疚和慚愧造成的。
在大宋時代,如果有可能,沒人願意離開家門一萬多裡地的。
這個距離對他們來說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真正促動王安石來哈密的真正原因就是火藥作坊,尤其是如何安全建立一個火藥作坊。
他永遠都忘不了火藥作坊爆炸之後的慘狀,即便是距離太平坊十裡之外的相國寺都有人體殘骸從天而降。
因此,他對哈密火藥作坊和東京火藥作坊的任何不同點都能一眼看出來。
王安石脫掉薄皮裘,換上一雙牛耳麻鞋,走進了這個完全由堅硬的黃土鋪設地麵的火藥作坊。
“成品一般不能放在火藥作坊裡,而應該分開存放,我們把那些紅色的房子叫做軍火庫。
兩座軍火庫至少距離五十丈,中間還應該有土牆和隔離溝,最後的組裝工藝也應該單獨設置,絕對不能因為節省工棚,就讓所有的工序都在一個場地內進行。”
王安石不無傷感的道“東京火藥作坊,為了加快製作速度,用了,你家大王發明的流水線……”
火兒吧嗒一下嘴巴,先是幻想一下一群人坐在火藥堆裡,不分晝夜的忙碌著,然後打了一個冷顫道“大宋皇帝竟然沒有因此砍掉先生的腦袋?”
王安石摸著脖子笑道;“刑不上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