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發現,這些人對‘家畜’的感官很強烈。感覺,對他們而言,也許什麼懲罰都不如成為家畜可怕。”
之前那個陰暗的眼鏡男也是,一口一個家畜,似乎見到彆人成為家畜是什麼能直戳g點的事。
“嗯,人們越怕什麼,就越是容易表達什麼。”
十指連心,少年被活生生地拔掉指甲,叫得非常慘,眼睛瞪得通紅,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這是酷刑,極刑。
海上列車沒有行刑場,抓到違法律法的都是就地懲罰。
在被拔掉第三枚指甲後,少年痛得昏死過去。
但在被拔第四枚指甲時,又醒了過來。
他就這樣,在反複的昏死與清醒之間感受痛苦。血淋淋的手指給人的感官衝擊十分強烈。
看得喬巡都隱隱覺得手指痛。
十枚指甲被完全拔出後,四個治安員丟下少年迅速離開。
看到治安員沒有後續的懲罰,圍觀的食客們立馬興致缺缺,繼續埋頭吃飯。
少年淒慘地癱倒在血痕中,渾身顫抖著。
他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欲墜,風吹即倒。他看向喬巡,然後一步一步走過來,呼吸愈發沉悶,眼神越來越凶狠。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看到了我,我肯定不會被發現!”
喬巡皺起眉。
這個少年明顯失去理智了。
“你想怎樣?”
“賠償我,賠償我!”
“憑什麼?你以為不被發現就沒有犯法嗎?”
少年低沉地嘶吼
“沒被發現就不算!”
“律法裡可沒這麼寫。而且,你憑什麼認為是我看了你,你才被發現的。”
“彆人都在低頭吃飯!你看我做什麼!你肯定巴不得我死!”
喬巡語氣放鬆,用以前對病人說話的語氣說
“稍安勿躁,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同時,他若有若無地使用“疼痛免疫”降低少年的疼痛感,讓其少年鎮定。
“賠我!賠我……”
少年語氣漸漸沒有那麼狠戾,但依舊很激動。
喬巡遞給他一個包子,笑了笑說
“首先,你被懲罰不關我事,這個包子不是賠償,隻是我自願給你的。其次,我希望你能安靜點,最好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少年十片指甲沒了,隻能用手掌捧著包子。
他跟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不顧一切地把包子往嘴裡塞,不怕噎著了。
一個包子下肚,他立馬又看向喬巡,眼神示意再給他拿一個。
喬巡一改原本和善的表情,冷聲說
“給你一個包子是看你可憐,不要覺得這是我欠你的。你最好有點自己的分寸,不要認為你真的對我有什麼威脅。包子就在桌子上,你來拿一個試試,看我會不會立馬告訴治安員有人搶我東西。”
少年一聽到“治安員”三個字,立馬縮了縮脖子,張著兩隻手不停地搖晃。
喬巡笑著說
“這才對嘛,不要做個不會交流的人。”
接著,他問
“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字,愛。熱愛的‘愛’。”
愛聲音很澀,沒有少年感,嗓子可能出了問題。
“為什麼偷東西?”
“餓了,想吃,沒有積分。”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生下來就在這裡。我的父母是陸地上的人,他們在這裡相遇,生下了我。”
“他們人呢?”
“賭博輸了,變成了家畜。”
愛老老實實地回答著,眼睛盯著桌子上的包子,都快綠了。
喬巡沒急著給他吃的,繼續問
“你住在哪裡?”
“5車12號。”
“今年多少歲?”
“十五。”
喬巡點點頭,然後遞給他一個包子,
“吃吧。”
愛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喬巡微微眯眼,心想,一個在列車上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可利用的價值很高。來到這種陌生的地方,原住民毫無疑問是最直接的情報來源。
幾個包子能認識這樣一個人的話,還挺劃算。
喬巡原本是打算找其他人問的,但他發現這裡的人都很不願意跟人有過多的接觸,彼此之間警惕心很重。
當然,一個快餓死的家夥,求生欲比警惕心更強。
給愛吃了兩個包子,喬巡就沒繼續給了。讓他處在饑餓狀態可要比飽食狀態更好。
饑餓的人有需求,有需求的人才有利用價值。
喬巡笑著說
“我覺得你現在最好還是處理一下你的手指,感染的話可就得截肢了。先回去處理一下吧,處理好了再來找我。我住在4車13號,包子給你留著。”
愛期待地看著喬巡
“真的嗎?”
“當然,而且你現在不是隻能選擇相信嗎?”
“你不許反悔!”
喬巡微微一笑。心想,我反悔了你拿我也沒什麼辦法。
“當然。”
隨後愛起身離開了,一步三回頭,生怕喬巡不見了。
看著愛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呂仙儀吐槽
“你可真壞。玩弄人心有一手,跟實驗室那些變態有得一比了。”
喬巡搖頭,
“我可不會玩弄人心,隻是在選擇對我更有利的選擇。”
“很可怕你這種人。不過我喜歡。”
“得了吧,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呂仙儀癟癟嘴,
“哪有這麼說美少女的。”
“吃你的大饅頭好吧。”
呂仙儀一邊啃饅頭,一邊碎碎念。
迅速吃完飯後,喬巡又花05積分買了一份包子。他希望這點投入是值得的。
離開餐飲區後,兩人乘坐電梯回到4車住宅,在喬巡的住宅裡等待愛的到來。
上午八點,鐘樓的整點鐘聲響起,沉悶而響亮。外麵很安靜,鐘聲是唯一的點綴。
鐘聲結束後,門被敲響。
喬巡打開門,看到愛站在外麵。
愛的十根手指都纏上了紗布,有少量的血滲透出來。
喬巡笑問
“感覺還好嗎?”
“很餓。”
居然不是很痛。看來這個少年此刻更迫切的願望是進食。
“進來吧。”
一走進客廳,愛立馬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大包子,還在冒著熱氣。
喬巡坐在沙發上,端著手說
“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介意嗎?”
愛連忙搖頭。
“為什麼這裡的人對‘家畜’這麼敏感?”
愛聽到這個問題,詫異了一下,縮著脖子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問
“你是新人?”
“嗯。怎麼,有什麼說法嗎?”
愛的反應讓喬巡想起之前那個油膩的眼鏡男。他發覺這裡的人不止是對“家畜”敏感,對“新人”同樣如此。
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睛仿佛無法聚焦,不停地打轉。
“在外麵你最好不要說自己是新人。”
“為什麼?”
“新人有七天的保護期。在這七天裡,新人是安全的。但是七天過後……會非常危險。這是輛人吃人的列車,普通區不知道多少積分見底,眼睛餓得發綠的人。新人初識攜帶著一百積分,除去租房的還有五十積分。這五十積分在他們眼裡可是香餑餑。”
“所以,他們會搶?”
愛連忙搖頭,
“搶是違反律法的,他們肯定不敢。”
“那他們用什麼方式取得新人的積分?”
“隨機事件。在隨機事件裡,老手有很多種方式掠奪新人的積分。”
“比如?”
“比如說隨機事件‘全員賭徒’。所有人不管願不願意,都將參與到賭博當中,按照以往的經驗,‘隨機賭徒’是新人被掠奪最嚴重的,很多新人甚至剛上列車就成為家畜。還有‘隨機擂台’,新人會被迫打擂,然後遭到掠奪。‘逆轉時刻’裡,積分為0的人可以向任何人發起挑戰,不能拒絕,失敗的話,挑戰者成為家畜,成功的話可以獲得被挑戰者所有積分。”
喬巡皺起眉,
“這豈不是對積分多的人很不公平?”
愛抿了抿乾澀的嘴唇,
“你錯了,在眾多隨機事件的洗禮下,積分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夠強。當然,沒被隨機事件洗禮過的新人不在這個範疇。所以,如果你不想成為家畜,最好對自己新人的身份保密。”
喬巡無聲無息地看著愛。
愛莫名覺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反應過來慌忙說
“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何況……何況我沒有信心戰勝你。”
喬巡微微一笑,
“彆緊張,我隻是在思考問題。”
他的確不知道新人居然這麼危險,難怪列車要設立新人保護周。不然的話,登車就會被吃乾抹淨。
愛緊緊地盯著桌子上的包子,喉嚨不斷上下鼓動。
喬巡拿起一個扔給他,他張開嘴立馬狼吞虎咽,因為太過用力,嘴皮都被撕裂了,滲出絲絲鮮血,猩紅的舌頭舔一舔,血便混著包子進了肚中。
“那麼,家畜呢?為什麼大家對家畜這麼敏感?”
愛稍稍呆滯了一下,想起已經成為家畜的父母,低沉地說
“你應該知道,列車上的乘客都是進化者吧。”
“嗯。”
“家畜之所以被成為家畜,就是因為他們做著家畜的事。勞作、奴役以及被作為食物?”
喬巡皺起眉,
“食物?”
他第一次聽到這一點。
“進化是個大魚吃小魚的過程。劣質的家畜乾苦力,優質的家畜為貴賓區的貴客們貢獻血肉。”
這是輛吃人的列車,字麵意義。
“這麼危險,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對這裡趨之若鶩?”
愛沙啞地笑了笑,
“危險的同時,也伴隨著極高的利益。一旦進入貴賓區,進化之路就起飛了,因為有源源不斷的優質血肉。每個來到這裡了解了這些人,都認為自己能成為貴賓區的一員。但時至今日,整個海上列車也隻有三十位貴賓。我的父母,就是在積分滿10000後向貴賓發起挑戰,失敗後成為家畜的。”
“不是積分滿10000就能成為貴賓?”
“不是,貴賓區名額有限。積分滿10000隻能說有資格成為貴賓。”
喬巡點點頭。他看向旁邊的呂仙儀。
呂仙儀難得這麼專注安靜,一雙通透的眼睛好似湧上了一層迷霧,不知在想些什麼。
喬巡將剩下的包子都給了愛,然後說
“拿著吧,這是給你的獎勵。”
愛一雙眼睛咕嚕咕嚕轉了轉,然後說
“全給我?”
“是的。”
“不再問點什麼?”
喬巡手指在桌子上撚動著,
“怎麼,受之有愧?”
愛趕忙搖頭,有點凹陷的眼眶愈發黑了點。
喬巡笑了笑,然後問
“我很好奇,成為家畜後就隻有死路一條嗎?”
“不,還有翻身的辦法。在隨機事件‘逆轉時刻’裡,家畜同樣可以向普通區和貴賓區的人發起挑戰,贏了就能翻身。還有家畜可以在每周一的懸賞日進入高危汙染區完成懸賞,賺取積分,積分歸正後同樣可以擺脫家畜身份,但這……很難。”
“為什麼?”
“因為成為家畜的人大多都欠了巨額積分,幾十上百次的懸賞日才能讓積分歸正。而且,高危汙染區十分危險。”
喬巡點點頭,略微沉默一會兒,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愛所說。
接著,他笑著說
“要是碰到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當然,你需要證明你的價值。”
愛站起來,佝僂著腰背,悄悄瞥了一眼喬巡後轉身離開。
走出喬巡的住宅後,他扭頭看了看這棟歐式宮廷風的建築,在心裡嘀咕
“碰到肥羊了,可以薅羊毛。”
客廳裡,呂仙儀將愛所說的情報整理了一邊,然後蹙著眉問
“他的話值得信任嗎?”
“這些事聽上去並非什麼秘密,他沒有說假的必要。對我們而言,更大的價值在於提前知道了這些事,避免踩雷。”
“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拉攏他?但他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了十五年,可不會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少年。”
喬巡點頭,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那為什麼?”
“要控製一個人,得先縱容他,給予他不斷挑戰底線的機會。肆意的縱容會讓人迷失,一棒子打在迷失的人腦袋上,更痛更刻骨銘心。”
呂仙儀懷疑地看著喬巡,
“你真的不是變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