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南雫瞳就是個活火山,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突然來個奇思妙想的怪招。
喬巡覺得還是跟她保持距離比較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圖書館。這個時間,圖書館裡大都是想要考很好的大學,正在認真學習的學生。
依舊是昨天那個人比較少的閱覽室。這邊暖氣供應稍顯不足,站一會兒有些發冷,所以人少。
“喬老師,然後我們要做什麼?”南雫瞳往周圍望了望,小聲問。
她有些激動,兩隻手緊緊捏著,滿臉的期待。
“你激動做什麼?”
“感覺好像電影裡麵的特攻哦。”
“腦子呢?”
“彆這樣嘛,你對我好點行嗎?”南雫瞳不滿地說。
“我對你已經很好了。”
“……”
喬巡看了看天色,然後問
“你喜歡看什麼書?”
“挺多的,川端康成的細膩,夏目漱石的文雅,芥川龍之介的發人深省……哦,最喜歡的還是懸疑偵探驚悚啦。”
“那你去挑一本最想看的。”
“看嗎?”
“嗯。”
“好奇怪……”南雫瞳小聲嘟囔,但還是很聽話,老老實實走向書架區。
過了一會兒,她拿過來一本書。
《精神病患》,聯邦作家威廉·布拉蒂所著。
這本書喬巡上大學的時候看過,一本驚悚犯罪類小說,講述了一群患有各類精神病的海軍陸戰隊隊員、b52轟炸機飛行員、宇航員、軍官等等的故事。
“為什麼是這本書?”喬巡問。
南雫瞳眨眨眼,“因為裡麵很多臟話,想學。”
“認真點。我不是隨口一問。”
“就是想看嘛,沒有為什麼,之前看過一點,但後來能聽到彆人心聲後,就沒繼續看了。”
“為什麼?”
“因為我感覺我像個神經病。太有代入感了。”
喬巡看了看她,略微思考一會兒,然後說
“你去那邊,一個人看書。”
“啊?為什麼?”南雫瞳有些疑惑。
“照做就是了。”
“好吧。”
“記住,打開你的天賦能力,認真,投入,像聽彆人心聲一樣,去聆聽書中角色的聲音。”
南雫瞳有些迷茫,“什麼意思啊,不懂。”
“就像你以前還是個乖乖女那樣認真讀書就行了。”
“總感覺你在罵我。”
“彆想太多。”
“你會在旁邊看著我嗎?”
“我在旁邊,你能專心嗎?”
“能。那我就在不遠處。”
“好的!”
南雫瞳開心地拿著書找了個座位坐下來開始看書。她聽話地按照喬巡說的那樣,開啟自己的天賦能力。因為這裡沒什麼人,所以,沒有吵鬨的心聲。然後,她注意力集中在書上。
太久沒看了,以前看過的忘得差不多,她翻開第一頁,從頭看起——
“怪誕的哥特大宅與世隔絕,盤踞在一片樹林裡,簇生的尖塔蜷伏於星空下,就像某種畸形的龐然魔物,無法躲藏,渴望犯罪。滴水嘴獸咧開大嘴,向四周密密麻麻迫近的森林獰笑。有一段時間,萬籟俱靜。黎明悄然穿透葉隙。稀薄的秋日陽光撬開被朦朧樹影困住的清晨,霧氣從朽爛落葉中蒸騰而起,仿佛失散的靈魂般枯乾又虛弱。微風吹拂。百葉窗用嘎吱響聲哀悼鄧更,幽魂般的烏鴉在遠處的草場發出嘶啞咳聲。緊接著又是寂靜。等待……”
喬巡在遠處的書架旁看著南雫瞳。
她端正地坐在位置上,坐姿簡直是教科書典範。
穿著校服的少女,安靜而文雅,似也怎麼都看不出乖張惡劣的樣子。
在喬巡的猜測裡,南雫瞳的天賦能力,來源於“書”,那麼應該跟“書”有著不一般的聯係。讓她來這裡專心致誌地讀書,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也許,“書”會在某人特彆代入沉浸讀書時出現。
但南雫瞳能否做到真正的代入與沉浸,有待驗證。
在南雫瞳的視角裡,《精神病患》,淡黃色的書頁上整齊排列著黑色的字符。她像喬巡說的那樣,開啟天賦能力,用聆聽他人心聲的方式,嘗試著去感受書中人物的心聲。
卡特肖、石斑魚、凱恩、克雷布斯、費爾……
這些書中的人物,一個個被文字記錄下來,在她的眼中展現。
“去聆聽書中人物的聲音……”
一開始,南雫瞳不在窗台,有些不是很能理解喬巡的話。書中的人物明明就隻是被文字框住了,作者想表達的是他們所說出來的。明明隻是作者思維下的傀儡,哪裡來的心聲呢?
她時不時悄悄抬起頭,朝喬巡看去。
每一次看去,喬巡雙眼都像冰凍起來的湖水一樣,讓她覺得很冷。她覺得,要是不認真的話,這家夥說不定會宰了自己。
算了算了。
南雫瞳不再想太多,看書……
要說一個人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持續較長的時間,的確很難。
但在那特殊能力的幫助下,這對南雫瞳來說,是一種水到渠成,愈發明晰的感覺。
威廉尖銳而堅硬的筆觸,描述著一個個人物,講述著一段段剪影式的故事。
南雫瞳,她漸漸入神了。
喬巡見她眼神出現微妙的變化後,幾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她。他用“宰陰”將自己籠罩起來,收斂了所有具有實際表現的氣息、身形、體積、質量……
南雫瞳此刻,孤身一人坐在這片安靜的空間裡。
耐心地等待,一個小時過去。
傍晚六點半,離圖書館清場還有半個小時。
風,吹來。
喬巡完全隱匿住氣息,生怕驚擾到這“風”半分。
緊接著,他看到南雫瞳麵前的桌子上,緩緩浮現起一個熒光圖案。
“‘書’!”
喬巡確信,那就是“書”!
如同中世紀貴族典藏繪本一般的“知識”的象征物,世界沙盤世界二十四根之一的“書”!
居然真的出現了。
喬巡看向南雫瞳。沒想到她真的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完全代入沉浸於書中文字世界。
沒白對她好。
南雫瞳此刻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正癡醉於酣暢淋漓的文字之中。
喬巡一動不動,觀察著“書”的動向。
他目前沒有找到收取這種世界沙盤圖案的辦法,隻好靜觀其變,隨機而動。
微弱的熒光圖案照出的場麵並不大,一般人瞥一眼就算了,不會覺得有什麼特殊。
過了大概五分鐘,喬巡發現南雫瞳眼睛漸漸失神。
他皺起眉。
這並非那種發呆的失神。因為她如果發呆轉移了注意力的話,那“書”圖案也應該立馬消失。
但是並沒有。
隨著南雫瞳失神感越來越明顯,相應的“書”的熒光越來越亮。
這是呈現正相關的。
喬巡探出“宰陰”,從地麵漸漸靠近南雫瞳。
然後發現,她的意識處在遊離狀態,就是通常所說的“做夢”。
她在做夢?
看書看著看著,身體沒動一下,突然就開始做夢?
喬巡略微思索後,收回“宰陰”,同時關閉身體所有的能量表現。僅僅以“命理循天”,像為南雫瞳尋找關閉聽心聲的辦法那樣,再次進入她的身體,解析出她的意識,然後進入其中。
在喬巡的“注意力”進入南雫瞳意識的一瞬間,他整個人意識猛地一沉,如同從高處墜落。
驚悚冰冷感油然而生,沐浴在圖書館暖氣中,卻如墜冰窟。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抽走了。
意識脫離身體最後一刻,他控製自己的身體隨便拿一本書找個位置坐下來,避免路人視角裡他是呆愣愣地站在書架旁偷看遠處正在安靜看書的少女的癡漢形象。
暴躁的聯邦式英語對話在耳旁響起。
“咱們去海灘。”
昏暗的燈光在閃爍。
“天已經黑了,而且快要下雨了。”
“我看你是存心要吵架是吧!好,很好,咱們玩醫生遊戲!”
“不。”
“那就抓子兒,想玩抓子兒嗎?”
“不,不想。”
“好老天啊,你什麼都不想玩!這地方實在是無事可做,我要發瘋了!”
“卡特肖——”
卡特肖?
喬巡記得,這是《精神病患》裡的一個人物。
為什麼?
視野漸漸清晰。
夜晚,燈光昏暗,極具時代色彩的辦公室,翠綠色的台燈燈罩……一邊牆上掛著一麵聯邦星字旗,還有交叉的左輪手槍牆飾。
這裡是,《精神病患》的文字世界。
空間似乎還不穩定,微微扭曲著。
喬巡極力試圖動一下,旦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得像是鋼板。
他拚命扭,拚命扭!
動了一下,然後他看到自己正前方的牆邊有一麵落地鏡。鏡子裡倒映著兩個人。
一個是麵容十分憔悴的金發男人,瘦削,雙眼宛如兩口深井。坐在書桌前,麵前擺著一本精神病學課本以及一疊病曆。
另一個,穿著泳褲,肩上搭著一條沙灘毛巾,胳膊上紮著黑色臂章,手裡拿著孩童的玩具桶和鐵鏟,腳上套著蛙人腳蹼,泳褲和毛巾是相配的波利尼西亞花紋。
憑借著不多的印象,喬巡分辨出,坐著男人應該是《精神病患》裡的角色凱恩。他是一名醫生,來到這處診療院,是為了完成聯邦政府給他的任務,觀察、治療以及記錄。
另一個造型十分奇特的則是卡特肖,是精神病人之一。
窗外,夜色正在逼近,雨雲隱然威脅。
喬巡繼續在鏡子裡麵尋找,希望找到自己。
他又使勁兒動了動了,然後發現,鏡子裡,書桌一角的筆筒裡,一支筆動了一下。
他愣了愣,然後又動一下,那支筆跟著動。
我是……一支黑色的粗鋼筆?
“他媽的,凱恩,你的鋼筆動了!”卡特肖暴躁地嘶吼。
喬巡!!
凱恩揉了揉鼻梁,神情疲憊。顯然,一個精神病人說出“鋼筆動了”這種,是不會有信服力的。他溫和地問“所以,你剛才說奈麥克怎麼了?”
卡特肖注意力立馬轉移,“他子宮後屈。”
“但奈麥克是位男性。”
“他媽的,他就是子宮後屈了。我們該用自殺藥丸和阿司匹林塞滿他的子宮……”卡特肖說個不停,口水四濺,落在筆筒裡,喬巡的身上。
喬巡很迷茫,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拽進了《精神病患》的文字世界嗎……
南雫瞳呢?也變成什麼了嗎?
他小幅度地轉動著,試圖看看房間裡的其他地方。
然後,他很快驚悚地發現,筆筒裡,一支用得隻剩下一半,沒有筆筒高的藍色鉛筆正在一蹦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