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姐姐教訓弟弟的環節。
喬巡全程“嗯嗯”、“對對”、“姐姐說得對”、“我錯了”……
一句不敢反駁。
好一通數落後,駱希賢大概過完了姐姐癮,長舒一口氣,臉色柔和起來,說
“駱登仙,說吧,來找我是打算求我做什麼?”
喬巡笑嗬嗬地說,
“我就不能是來看望你的啊。”
“省了。平時見不著你怪想你的,見著了反而沒什麼好心情。”
“我有那麼討人嫌嘛……”
“你對你的魅力一無所知啊。”
喬巡悻悻然,
“姐,我確實有事想問你。”
“問吧。”駱希賢把玩著手裡的玉如意,神情清淡。
“觀世樓,你了解嗎?”
駱希賢停下動作,瞥了他一眼,
“問這個乾嘛。”
“好奇啊。”
“彆給我打馬虎眼兒。你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
“我跟觀世樓鬨了個矛盾。”
“多大的矛盾?”
“我有個朋友被他們抓了。”
聽到這句話,駱希賢輕笑一聲,
“繆新月是吧。嘖嘖,駱登仙,還虧你說得出‘朋友’二字啊。本來我對你還抱有一點期望,現在看來,確實是要我來擦屁股了。”
“你知道啊?”
“你的事,還有什麼我不知道?”
“那我之前……死了,你知道嗎?”
“死?笑話,不過是九命貓的把戲而已。”
“什麼?”
“彆問那麼多。你隻需要知道,你根本沒死就行了。”
“啊?那為什麼,還給我送葬……”
“故事寫全篇,好戲演全套,這點道理,你該懂的。”
喬巡驚覺,
“我的死,是故意而為之?”
“怎樣理解見仁見智。”
見姐姐不肯明說,喬巡也就不追問了。他知道駱希賢做事一向是分寸不失,能說的她一定會說。
按照她的說法,駱登仙其實根本就沒死……
沒死的話,那自己是怎麼托身在他身上的呢?喬巡對此感到疑惑。也沒有在身體裡感受到另外一道意識啊。
駱希賢說,
“隻是沒想到你那麼早就醒了過來而已。”
“那我本該什麼時候醒過來呢?”
“從今天算,是兩天後。”
“剛好七天?”
“是的。”駱希賢搖了搖頭,“遠了不說。還是彆讓你這個笨蛋明白太多好。”
“……”
“你當真想救繆新月?”
“嗯。”
“理由。雖然她也隻是個工具,但怎麼說也是親手給你埋下巫術的。”
喬巡說,
“但我知道,她本不願意。”
“她願不願意不重要。”
“如果,我很在意她呢?”
駱希賢認真看著喬巡,
“在意?”
“嗯。”
“那你可明白,你對她的在意,也許是她精心營造的呢?”
“不一樣。姐姐,我對這種事很敏感。我覺得,這不一樣。”
“所以,你這是心裡裝了她?”
“我難說得明白。但我想,我再見不得她之外的其他女人了。”
駱希賢氣笑了,
“你懂什麼?!”
“姐姐。列山之前對我說,現在的長安城越來越不安分,徐國府也走到巔峰了,盛極必衰,他由衷地希望,我能……變得不一樣,變得更像是一個……世子。我玩樂十年二十年,很難有什麼能讓我安下心來……繆新月算一個。”
喬巡說得很真摯,情緒飽滿,語氣沉重。
有著“色欲”,他對自己的神態和情緒管理是非常完美的。
這份完美,覆蓋了駱希賢一雙慧眼的辨識。
駱希賢是個當姐姐的,還是個“伏地魔”姐姐,聽到幼稚不懂事了十幾年的弟弟吐露這種真情,那裡忍得住,心中一片動容,
“你當真這樣想?”
“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合著,這是把我當工具使啊。”
“我絕無此意。”
“嗬嗬,駱登仙啊……你這嘴是要比以前厲害了。”
“看姐姐的信學的。”
駱希賢好生笑了一回。漸漸冷靜下來後,她臉上攀上冷霜,
“但你明白,繆新月不是個純粹的人。她曾傷害過你,這次你給了她新生的機會,如若還有下次,我會親手了結她,登仙,這檔事我可不會管你願不願意了。”
“她不會的。”
“希望你這雙眼睛看女人是看明白的。”
“……”
“還有,希望你也真的安得下心來。下回還讓我聽到你在外麵做什麼葷事,我會請求陛下讓你進宮學習幾年。”
“保證不會。”
駱希賢點點頭,捏了捏手指肚,從一側取來一麵鏡子。
她似乎是在查看自己的妝容,邊看邊說,
“觀世樓為陛下做事,當然得守著陛下公明大義,事事分明的底子。這人呐,有罪無罪,得好好界定。不能領著帝宮的餉銀,卻做著不像帝宮的事。”
說完後,她隨手一丟,銅鏡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喬巡再看去時,那麵銅鏡表麵已經不光滑,照不出人影來了。
隨後,駱希賢笑著說,
“好了。”
“這就好了?觀世樓不是陛下……我還以為你要去請求陛下。”
駱希賢笑笑,
“陛下操勞國事,家事嘛,細碎得很。陛下對我也很好。”
喬巡忽然感覺很冷。
他這個……不對,駱登仙這個姐姐屬實是有些可怕了。
簡單的幾句話裡,折射著非常的智慧。
他有理由相信,拋開“姐姐”這個身份,駱希賢其實並不像駱登仙認知裡那麼“知書達禮”、“人畜無害”。
不過駱希賢顯然也有意不給弟弟太多壓力,態度至始至終都和親和。
之後便是一番家長裡短。
留在梧桐宮吃過午飯後,駱希賢說了好些囑咐的話,得聽見喬巡挨句挨句承諾後,才肯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