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九命貓說的是對的。
穀駔
“這些像臍帶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九命貓說,
“信眾與信仰的臍帶。就像母親與嬰兒。”
喬巡問,
“就像母貓與小貓?”
九命貓皮笑肉不笑。
喬巡繼續說
“但母貓與小貓之間的臍帶是母貓向小貓傳遞生命,而這些臍帶……我感覺是信眾向信仰傳遞某種……力量。”
九命貓咬著牙說,
“母親與嬰兒!”
“一樣的。”
“我很介意你低俗的說法。”
“孕育生命是件很低俗的事嗎?難道,你曾經沒在母貓的肚子裡待過,沒當過剛生下來渾身濕漉漉沾滿羊水的幼貓,沒有尖叫著要吃到貓奶?”
九命貓眼中充斥殺意。她死死看著喬巡,
“你在故意激怒我?”
喬巡攤攤手,隨口回答,
“聽者有意而已。”
九命貓眼中殺意漸漸消失,嗤笑一聲,
“牙尖嘴利的蠢貨。”
喬巡冷漠地看著她,
“不懂禮貌,性格惡劣的貓應該出去流浪。”
九命貓眯起眼睛。它看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在做什麼,這麼無底線地挑撥它意義何在?是真的蠢,還是故意的呢?但不論如何,它都不想繼續跟他交際了,冷哼一聲,仰著下巴轉過身
“蠢貨。”
喬巡不跟她多說,
“我還是得進去。”
“不行,我答應了你姐姐不讓你進去。”
喬巡說
“那你就試試攔不攔得住我吧。”
他說完,徑直走向臍帶烏雲層。
九命貓眼中綠光閃爍,一聲尖銳的貓叫聲不知從哪兒響起,隨後,巨大的黑貓虛影轟然向喬巡落下。
然而,落到一般就忽然出現的黑色火焰所焚燒了。
九命貓有些懵。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睜睜看著喬巡閒庭信步般再次走進臍帶烏雲層。
它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變成貓追了進去。
然而,它進去後,已經找不到喬巡在哪兒了。
它茫然地望著混亂混沌的劍光與臍帶,心中湧起一種酸澀。
酸澀?
為什麼會酸澀?它意識到自己的心境出了點問題。它如同被踩到了尾巴嚎叫起來。
它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候。
曾經,它的主人也像那個駱登仙一樣,無情地批駁了它後,棄它於不顧。它曾拚命地想要挽回,但無論如何也再找不到它的主人。
九命貓對過往痛苦記憶的全部憎恨,在此刻被翻了出來。
“她拋棄我是因為我……沒有那隻白貓聽話,但你……你憑什麼啊……”
它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走去,眼中泛著恨意。
事實上,為了甩開九命貓,以及不影響到正在戰鬥的駱希賢,喬巡第二次進入臍帶陰雲層後的第一時間就修改了自己的認知特性。
他把自己修改成了隨處可見的瓦礫。
在其他人的視角裡,他就是一顆在勃發力量中遊離的細小瓦礫。
他繞過明世皇與駱希賢的戰鬥中心,潛入後麵支離破碎的清和殿。
之所以要去那裡,是因為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一進去,他就看到坐在廢墟中,麵對一副棋盤沉思的駱新知。
外麵都打翻天了,然而駱新知還在思考棋局。
喬巡皺起眉,靠了過去。
他也不再隱藏,修改回自己的認知特性。站到駱新知對麵。
“爹?”
駱新知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到喬巡後,他怒吼
“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個反應……挺莫名其妙的。
喬巡說,
“皇上跟姐姐在外麵打起來了,你還在這兒下棋?”
駱新知一把把棋盤掀了,棋子散落一地,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惱火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在這裡,會給我添多少亂啊!”
對於兒子駱登仙出現在這個地方,駱新知完全沒想到。這不在他的任何思考範疇當中。
喬巡皺起眉,
“你們到底瞞著我做了些什麼?”
駱新知揚起手,就要扇喬巡一巴掌。
喬巡退後一步,輕鬆躲開,
“爹,沒有你這麼來的。”
“畜生,畜生玩意兒!你成天當個廢物給紅塵大道添亂就算了,為什麼要來這裡添亂!”
“所以,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我在這裡又怎麼了?”
駱新知逼近喬巡,咬著牙恨恨地說,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繆新月會出現在你身邊,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三番五次強調讓你待在府裡哪裡也彆去?”
喬巡搖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祁無印親自來徐國府抓我走的。”
駱新知愣了一下,
“我為什麼不知道?”
“沒有人通知你嗎?”
“我對二娘說了,府裡有任何情況用觀世鏡通知我!她沒有嗎?”
喬巡攤手,
“那就不知道了。”
駱新知低著頭,雙眼抖動,思考片刻,他反應了過來,
“二娘……慕采兒,慕采兒!慕采兒就是巫相!”他低聲喃語,“難怪會有人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徐國府放冷箭……難怪徐國府裡的事情,每一次都會被陛下知曉……難怪,你的動向在他們眼裡就是透明的……陛下,你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好棋!”
“二娘就是巫相……”
喬巡的確一開始就覺得慕采兒並非常人,但也沒有往這個方向想。他皺起眉,
“姐姐之前告訴我,巫相就是陛下扶持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知道,但哪裡知道就是慕采兒!”駱新知清瘦的臉龐抖動著。
“姐姐要弑君,你也不知道?”
駱新知怒喝,
“我五年前就知道了,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為何不阻止她?”
“我真要阻止她,就不會讓她成為皇後了。”
喬巡嘶嘶地吸了口氣,退後幾步,
“駱新知,是你親手把姐姐變成這副模樣的!”
駱新知冷冷地看著喬巡,
“說你是廢物,一點不假。徐國府為什麼叫徐國府你想過嗎?前朝最大的奸佞之臣就姓徐!從陛下賜下‘徐’字,就已經表明了他未來必定要鏟除我。怎麼,你要我等死嗎?駱登仙,但凡你多讀點書,少去點紅塵大道,你都不至於蠢成這副模樣!”
“但為何,你要……”
“彆在這裡假裝姐弟情深了。你要真在乎希賢,就不會每次她給你寫家書,你都抗拒閱看了。”
喬巡無法否認。
駱登仙的確是駱新知口裡的“廢物”。知子莫若父。
駱登仙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對喬巡而言,駱新知再怎麼罵都無所謂。他反而想讓他繼續罵,因為能知道更多有用的內容。
喬巡手指顫抖,
“可她是你女兒啊!”
駱新知麵色陰沉,
“是的,女兒。女兒就該聽爹爹的話。”
喬巡怔怔退後幾步,一臉的不敢相信。他咽了咽口水,
“那你在這兒對著一盤棋發什麼呆?”
“障……”駱新知忽然變得很疲憊,像是老了幾歲,“陛下給我種下了心障……我必須要破除,不然,我會變成他的俗主。”
“就是那盤棋嗎?”
“棋場如戰場……棋場如戰場……明明是我說的,陛下卻先我一步利用了起來。”
駱新知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輸一子……輸全局……”
他怔怔地走向清和殿外。從他的肚臍處,緩緩生長出一根黑色的臍帶。
他捏住那根臍帶,猛地一扯
“我戎馬一生,從未!從未!輸過……”
他大步向外。
每走一步,身上的氣焰就囂張一分。
隔著老遠,喬巡都能感受到,他那幾乎要變成實質的…
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