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存在,原本就貫穿了整個故事的底色。
白知行上學,分班,在畢業演出之前參加運動會買的水……每一個選擇的支撐都是源自父母,但是……
“他的父母並不是親生的父母,”千絲說過的話似乎重新回響在黎迦耳畔,“在通關那個支線副本之後,被燒滅乾淨的煙蒂裡,我抽出來了一張領養證明。”
曾經作為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的白知行,能夠被收養,本身就需要某方麵的特長。
要麼是聰明,要麼是聽話乖巧,白知行兩者兼之。
“那本日記本身就是專門寫給父母看的,當然不會留下任何關於父母的信息……白知行知道不能給養父母再添麻煩,不敢告訴他們,但依舊保留了求救的想法,在那個日記本裡寫滿了關於自己同學的事情,可惜的是——”
“父母之所以讓他留在學校讀書,本身就是因為,父親是學校的校工,母親在學校的食堂上班。”
這種情況下,父母就算要乾涉,力度也是輕飄飄的,像撓癢癢一樣的。
“此外還有一點——白知行知道,養父母對他,其實隻是求之後讓他給自己養老的。所以這種照顧,比起什麼親情,更像是一種交易——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就像詭異遊戲玩家之間的。”
千絲彼時說到“交易”兩個字,黎迦腦中微微抽痛,但一瞬之間又平息下去,使得他完全來不及去細思背後的原因,隻能繼續傾聽並記住記住千絲願意吐露的,寶貴的信息。
“所以他們看完白知行的日記,得出的結論就是白知行誇大了一些部分,小孩子之間打打鬨鬨,這不是沒出什麼重大安全事故嗎?”
“那本日記曾經被白知行放在父母的床頭櫃上,後來被父母放回白知行的房間,再後來被清掃進舊書堆……”
每一次被父母挪動,白知行都還是能夠準確地找到那本日記,每一次落筆,希望堆積成失望,終於寫完最後一頁的時候,他不再想了。
“你覺得他們誰對誰錯?”
說到最後,千絲問黎迦。
黎迦眼神閃了閃,說。
“那你覺得呢?”
千絲道“親情不能夠被交易,非要說的話,我認為是白知行起先,因為從孤兒院被選中,不自覺產生了對親情的渴望,那是沒錯的,然而最終變成這樣的現實,隻能說,白知行死後能做到的事,確實比他還活著的時候,更多。”
“嗯……養父母從法律上來說,確實沒錯,”黎迦思索片刻,道,“我總感覺,還缺了點什麼……還有一個理由,可能被我忽略了……”
……為什麼對應養父母的東西,是煙灰缸?
可能是刻板印象,但黎迦回想了一遍,他身邊見過的,抽煙也大多數是同性。
要對應養父母的話,那張領養證明或者全家福是更適合的東西……不過領養證明如果出現了,那關於白知行的父母就能夠被直接看見隱藏的身份,就沒必要成為支線了……嗎。
千絲微微點頭“情緒是需要根源的,即使是第六感,也是大腦感知到了信息綜合考量得出的結果……”
白知行對湯老師下狠手,是因為喜歡這種感情在湯老師身上最大,愛之深恨之切雖然挺俗套,可在這裡也勉強算是說得通。
對自己的同齡人下死手,是因為那種欺負已經無法再讓他忍受了,而且有涉及生死的仇怨,也大抵算同態複仇……
作為玩家進入這一場詭異遊戲,扮演一點之前欺負過白知行的同齡人,本身要通關就要涉及和白知行的戰鬥,被敵視也沒有特彆脫離現實。
可是養父母……
到底怎麼回事呢。
疾跑之中,黎迦跑到走廊儘頭的窗戶,打開之後,還沒有所動作,聽見後方的破風聲。
套著黑色布料的胳膊,數十條,穿過走廊的距離,朝黎迦迅速奔來。
“果然如此……”黎迦看見新的怪物男人出現在麵前,卻並不驚訝,隻是點點頭。
而旁邊,打開的窗戶外,通向的並不是莊園,而是——
另一層樓梯。
“迷宮的入口被藏起來了,所以才會稱之為迷宮……這就是如今浮現出來的意識迷宮。”
一樓的大廳是餐桌,品嘗的是玩家們——欺負過白知行的同齡人的罪惡。
二樓是客房,客房由玩家暫時棲息,是不會被雨水衝刷到的,近乎永恒的記憶。
三樓是審判,審判罪惡的地方,但緊接著要和被審判者對打的,卻不是白知行本人,而是怪物男人們……
“不,怪物nc的性彆是一個符號,真正代表怪物nc的,應該就是白知行的父母……”
在怪物男人朝著黎迦襲來的刹那,黎迦反手將猩紅鋸肉刀摜進牆壁,整個人一翻,跳進窗戶。
黑羊除了“被排擠者”“不合群的人”,在某些神話傳說裡,黑色的山羊同樣意味著惡魔或者繁衍的神明……
這樣一來就能說得通了,黑色的羊頭怪物男人和眼下這個怪物男人,代表對應的是“父母”。
不過具體哪一類算是父親哪一類算是母親,還不太能確信……而且怪物男人之前嘴裡稱呼白知行是“老板”……
對曾經的白知行來說,感覺自己是給養父母打工的存在嗎……但也不至於這麼快進,應該還有什麼事……
因為那一件事,所以等到死後有了力量,就將兩者的地位進行了反轉……
跳進窗戶的刹那,黎迦腦子裡閃過了許多條猜想,而他明白,留給自己落實或者證明的時間不多了,等到第七天結束,要麼他脫離副本去麵對現實,要麼得和穀雨再戰鬥一番……
不管哪個都挺麻煩。生活就是不斷解決一個又一個麻煩的集合體,遊戲也是。
——“啊,你怎麼在這裡?”
黎迦一定神,他已經翻過了窗戶,落到那錯亂的樓梯之間。
眼前出現的一切,就像是不合理的空間被粗暴地粘連在一起,連頭頂也是絕不可能通行的空間,鋪出樓梯來。
而剛剛的聲音……
黎迦抬頭,看見頭頂的樓梯上,白知行背對著自己,跪下來,麵前是一個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對白知行伸手“好了,快回去吧,都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