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人格!
第59章言利舌毒
《鑫眾非法集資案再曝秘辛,投資人亦是合夥人》
《多名涉嫌鑫眾集資案富商被警方高調帶走》
《淮西市扶貧辦一主任跳樓自儘,據悉與鑫眾集資案相關》
《洛寧市張官營鎮原始憑證大起底,重達五噸,清理文件箱能排出兩公裡》
《目前已經被拘留的涉案人一覽》
《鑫眾在逃的美女經理前身係信用卡詐騙嫌疑人》
…………
一隻纖手輕輕地拔弄著手機,層出不窮的新聞,內幕,秘辛對她似乎沒有什麼吸引力,因為那是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和事,隻是已經物是人非。
在涉案人一幕上她停住了,蔡青、劉茜、萬江華……還有,一個讓她刻骨銘心的名字顧從軍。
從軍……從軍……她默念著,兩行淚不自然地盈出,滴在手機的屏幕上,像凸鏡一樣,把那個小小的嵌入圖片放大了,放得更清晰了,而她的臉上並不是十分悲戚的表情,反而是一種幸福的感覺,她持著手機,像看到了心上人一樣,輕輕地放在唇邊,輕輕地一吻。
就像在玫瑰餐廳的邀約,他給的那個法式吻手禮,戲謔又溫馨。
亦如舞會休憩時的相遇,他拉著她霸道的強吻,甜蜜而又刺激。
又如分彆那個濕吻,是她主動吻的,她其實感覺到了顧從軍的木然,再也不像曾經抱著她那麼激動和熾熱,她知道那是絕望的感覺,就像她不敢直視顧從軍深遂的眼睛,因為他洞悉了一切,依然未改初衷,把她從漩渦裡拉了出來,而自己,卻陷進去了。
他摩娑著手機,像撫著愛人的臉龐,她縱情地流著淚,像彆後再見愛人的親切,她拉著一直貼在胸口的墜飾,那隻金百合依然那麼美麗,卻在她淚眼中漸漸模糊。
“從軍……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喃喃著,抹著淚,忍不住痛泣,而她整個人像枯萎的百合,逃亡的日子,分分秒秒在汲取著她生命的光華,她甚至每天都在等著警察在敲門,等著釋然的那一刻,她甚至認為,那怕被顧從軍交給警察,那也是一種幸福,至少可以透過高牆和鐵窗,和他永遠相望。
她枯坐著,又如往常一樣,一任淚流,最恐懼的不是逃亡,而是孤苦伶仃,身後不再有牽掛,而前方,也不再有期待。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墜飾,起身,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蒼老的自己,她仔細地把頭發攏好,仔細地化了個妝,直到覺得勉強能夠達到赴約的標準才做罷,她奇怪地在想,這個樣子,從軍不會嫌棄我吧?
行李,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簡單的旅行包而已,她拎了起來,像要出遠門一樣,開了門,留戀地看了這間溫馨的小屋一眼。
“—”
“你真是個大傻瓜,我一直在騙你,你都沒看出來。”
她喃喃地說著,站在這個海景小區的門口,近處人車稀落,遠處海闊天高,一艘遠洋的輪船和鷗鳥的翩翩影子裝點其間,隔著千山萬水的那一邊,會有幸福嗎?
她癡癡地站著,徘徊在門外、門裡……
…………………
…………………
此時的專案組裡,孫啟同也徘徊地門外、門裡……
抓到嫌疑人的層次越高,會越難往下審,這是共識,但昨夜拘留的這幾個仍然出乎意料,沒想到的是,劉茜居然是個難纏的主,哭鬨耍潑全往蔡中興身上推,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自己被蔡中興霸占及精神的爛事,你說不清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交待的東西僅限於搜查所得,對,那不是她的,是蔡青的,她隻負責開車……賬目?她不敢交啊,交了會被蔡中興人滅口的。
現在倒不用交了,全部查到了。可另外兩個就難了,為了防止意外,連醫護都準備好了,就防著蔡青突發什麼病狀,還就發了,平均二十分鐘抽搐一回,倒地不起、口吐白沫,醫生也被嚇住了,納悶地告訴審訊的警察癲癇屬於疑難雜症一類,可也不能抽的頻率這麼高啊,平時這麼抽,不得早抽死了?
媽的,耍無賴!
肯定是耍無賴,這位年過七十的嫌疑人是不是真有癡呆和癲癇還得另說,不過衝他裝病協助蔡中興逃跑這一點就值得懷疑,可偏偏這種嫌疑人,把預審給難住了,問到稍關鍵的問題就開始抽搐,像專業反審訓訓練出來的,這可怎麼往下問啊?
至於另一位李振華,從被拘捕起,就再沒有開過口,就認命了,恐怕也未必認罪。
尹白鴿又一次匆匆出來了,孫啟同迎上來問著“怎麼樣?”
尹白鴿懊喪地搖搖頭,孫啟同憤憤道著“這不能連個劉茜也拿不下吧?”
“需要時間啊,這才幾個小時,沒那麼容易突破。”尹白鴿發愁道,這個層次的都不傻,多一句和少一句,都是幾年刑期的差彆,誰也不可能輕易開口。對於預審人員,也需要時間熟悉案情。
“我什麼都可以申請到,就是申請不到時間,必須儘快拿下。”孫啟同問,洛寧醫院襲擊大兵的李鵬進、張向東倒是交待的爽快,隻是這兩貨層次太低,屬於打手級彆的。他找著路子又隨口問道“那幾個能指認李振華嗎?”
尹白鴿搖頭道著“指認不了,他們隻知道郭金榮和李振華關係不錯,可李振華的身份就是司機,這點屬於正常的接觸……對了,逃跑的那個保鏢馬峰,剛剛被宣城警方抓到。”
“用處不大,都是雇的小卒子……看來李振華應該能判斷出郭金榮死亡,抱著萬一之想啊。”孫啟同道,郭金榮的消息肯定直聯李振華,那邊交火,這邊開溜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
難以取舍間,兩人背後肯定聯結的是津門的官場和金融界,誰也知道這是要命的事,肯定不會輕易撂出來。尹白鴿輕聲提議道“要不,用他試試?”
這是不得已才會啟用的方案,但現在是剛剛開始,還沒有任何推進,似乎有點不妥,如果萬一也審不下來,萬一這幾個嫌疑人也看出來大兵依舊在失憶中,那就更難辦了。
最後一把殺手鐧,孫啟同卻是猶豫了,如果突破不了嫌疑人心理防線,那又得落到擠牙膏的俗套,倒是不擔心擠不出來,就是時間沒有那麼充分了。
“你覺得,是蔡中興指揮李振華呢?還是這位蔡青?”孫啟同疑惑地問。
“按大兵的判斷,應該是這叔侄倆一起密謀,一狼一狽,年齡和患病是他天然的護身符,隻要送走蔡中興,把所有人的目光轉移,然後他就可以趁人不備,輕鬆消失……做這事的是李振華,那李振華應該聽命於他們倆人中任何一位。”尹白鴿道。
“李振華的履曆裡,能找出交叉點嗎?”孫啟同問。
“找不出來,彭州挑選特勤也是三查五審的,如果履曆上有疑點,是不會用這個案子裡的,他是以招聘形式進鑫眾的,劉茜招的他,看來是有意為之,蔡中興在上官嫣紅和顧從軍身邊,放了這麼一顆最不起眼的棋子。”尹白鴿道,很鬱悶的是,這個棋子,對於專案組是一步殺招,如果不是滅口失手的話,恐怕再沒有機會揭開這張黑幕了。
“他24歲從警,今天44了,二十年了,我是擔心,大兵根本鎮不住他。”孫啟同道。
這就是職務內犯罪給同行帶來的痛感,忿恨有多甚、挽惜就有多甚,那些用以對付犯罪分子的各項技能,要被他們下意識地用到,成為頑抗到底的依仗,而恰恰是這種人,要比履曆單一的警察,心理素質更好,抵抗能力也更強。
又一拔人出來了,垂頭喪氣的樣子,孫啟同一咬牙道“用吧。”
轉身而走,再無贅言,看著領導出離憤怒的離去,尹白鴿長長一歎,叫著高銘,一起和她上樓去請殺手鐧。
“等等……”
“怎麼了?”
“高隊,我有唯一一個問題。”
“您說。”
“您在基層呆得久,這類人您肯定見過,您說,像李振華這樣的,軟肋會在什麼地方?”
“這個……”
樓梯的中央,高銘遲疑了一下,不過想想他搖頭道“人各有不同,不要期待能找到每一個人的軟肋,那並不重要,比如大兵,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也會下意識地選擇拚命……比如抓李振華,是選在他卸掉武器準備登車時,如果我們攔路堵,他照樣會拚死一搏的。”
“他是六年前離的婚,我想婚姻不幸是不是對他也有刺激,小孩今年該有十一了,像這種特勤工作,可能是導致他們婚姻不幸的根源。”尹白鴿試探地問。
高銘聞得此言卻是瞪眼了,斥著道“不要在這個上麵打主意,黑道都講究禍不及妻兒呢,你要敢這麼做,是把他往死裡逼……他死不足惜,可我們不能不擇手段,否則我們和嫌疑人又有什麼區彆?”
尹白鴿一下子愣了,沒想到會被一位糙人當麵斥,高銘發現自己越界了,趕緊地敬禮道“對不起,我說話慣了,有時候免不了傷人。”
“沒什麼,你是對的。”尹白鴿轉身上樓,卻是不再問了,這些基層警察的心裡有杆秤,隻是他們有時候並不曉得輕重。
兩人到了大兵的房間前,張教官像是生怕出事一樣,守在房門口,兩人忍俊不禁了,高銘道著“張教官,您這是擔心,他再次脫逃?”
“我擔心個屁,我都沒心了,咋樣?”張如鵬問,關心的自然是審訊進展,兩人一搖頭,這位教官也不傻,嘿嘿呲笑道著“來請神來了吧,不是跟你吹牛,你們的審訊訓練,到我們手裡連入門級彆也算不上。”
“也對啊,要不請張教官去,蔡青七十多了,渾身病,還有李振華,前特勤編製,好像沒有比張教官更合適的人選啊。”尹白鴿恍然大悟道。
這卻是故意擠兌的,一個老頭一個刺頭,誰敢上手,張如鵬趕緊做著請勢道著“彆介,打人叫我就行了,審人就算了。”
門開時,兩人的笑凝結了,大兵就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說了句“走吧。”
“哎,還沒跟你說要點呢。”尹白鴿提醒道。
“你的要點要管用,還用找我?”大兵頭也不回地道。
這一位也是乾淨利索,廢話不多,下一層,在劉茜、蔡青、李振華這三位嫌疑人之間,僅僅猶豫了一秒鐘,便指向了一個最難啃的蔡青。
“你都不認識他?”尹白鴿奇怪道。
“但我最想認識的,就是他。”大兵道。
尹白鴿擺擺手,看守從門外擰著鑰匙打開了門,裡麵的詢問還在繼續,蔡青剛服了兩片藥,旁邊還有醫護守著,瞧那樣子,警察可比他難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