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妖閣!
第二日,閆頗把宿醉的時纓叫到了知府衙門。
時纓一直睡到申時方醒,一醒來便滿世界找缸吐。閆頗忙命人把痰盂找來,時纓差點一頭栽在痰盂裡。
閆頗擦了擦汗“平日裡也沒瞧著公子您這麼愛喝酒啊,這會子怎麼醉成了這樣?”
時纓喝了兩口茶,又悉數吐出,揉了揉額頭道“本君喜歡哪天喝就哪天喝。你找我有什麼事?”
閆頗不敢得罪他,隻道“公子不是吩咐我去調查死者的家屬嗎?我找到了幾個可疑的,正想約公子去瞧瞧。”
“哦?”時纓搓了搓鼻子,“成吧,先說說有幾人。”
“第一人是任圭的妻子劉氏。任圭家資頗豐,家中養著一個正妻劉氏,一個小妾何氏。劉氏劉鳳兒是個生得很不錯,但是一直不得寵的正室,因為時常勸阻任圭不要沉迷於賭博而遭到任圭厭棄。不過……”
凡事總有個不過。
“在任圭死前,劉鳳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得寵起來,越來越有了主母的意思。任圭死後,財產也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劉鳳兒手中。”閆頗神秘兮兮地道,“更蹊蹺的是,眾人都說劉氏那些日子仿佛換了一張臉,變得十分美貌。”
“沒想到大人還會說書,”時纓笑了笑,“真是小看你了。你的意思是說,任圭死之前便立了遺囑,交代了死後財產歸劉鳳兒所生的嫡子所有?”
“是這麼回事。但公子,這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前腳剛立了對劉鳳兒有利的遺囑,後腳人就死了。”
“你這腦子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時纓笑了笑。
“這第二人便是那何有的妻子王氏。何有與那一眾賭鬼不同,他這些年贏麵大於輸麵,並且在贏錢之後也不曾遭到痛打。他和妻子王氏開了綢緞莊和酒樓,雖然生意紅火,卻不曾納妾。”閆頗頓了頓,又狐疑道,“但他的兄弟說他並不喜歡王氏,且王氏來曆不明。”
“是嗎?”時纓搓了搓鼻子,“兩個都是因為錢,來點彆的。”
“第三個跟女人沒什麼關係。有一個死者叫孫堅,他的弟弟名為孫代善。這孫代善是個極其重情義的人,為哥哥孫堅勞心勞力不在話下。”
閆頗自然而然地頓了頓——時纓搓了搓鼻子,意思是“你丫再賣關子,本君削了你”。
閆頗見狀,咽了咽口水。
“我的意思便是說這孫代善十分關心他那個不成器的哥哥,豈料他哥哥沉溺於賭博。而他是個風流客,身邊常常跟著個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時纓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難道你覺得這是情殺?”
閆頗將目光轉向彆處。
他可不曾這麼說。
“你的推論倒是有意思。過來,告訴本君如何一一去拜訪他們。”
閆頗不知道時纓這似笑非笑的表情背後藏著什麼貓膩,依言走過去,對時纓說了一遍。聽罷,時纓忽然拎起他頸後的衣領,騰空飛起“走了。”
眨眼之間,兩人便來到了任圭的宅院前。
黃昏時分,任家宅院的人仍在忙裡忙外,院裡人頭攢動,煙火氣十足,仿佛家主之死是發生在十幾年前的事情。
時纓把閆頗扔在院門口,拍拍他凍僵了的臉,道“大人,你且在這裡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本君去院裡搜搜。”
“哎!公子彆走呀!”閆頗還未回過神,“這院裡如果沒有妖怪,我們這樣,豈不是瞎折騰?”
“你倒是好本事!這院裡騷味重得很,想來是有狐狸精了。”時纓一溜煙便沒了影子,隻剩閆頗在那兒乾站著。
換作以前,他定然要大喊大叫,但熟悉時纓的作風以後他就淡然了。他氣定神閒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裝作上門拜訪的樣子,用銅環叩了叩門。
時纓隱匿氣息後,潛入了宅子內。
時纓能夠屏蔽自身氣息,這也是彆的小妖精沒有的本事。換句話說,本事越大的妖物,越擅長隱匿自己的氣息。
這院內藏著一隻狐狸精。他隱約記得,那夜突然出現的妖是個女的,因此這狐狸精嫌疑很大。
時纓認為自己是個有原則的魔君,若是恐嚇這幫小嘍囉,逼他們說出實情,那得到的未必是實情。他要找證據。
狐狸精專門靠吸食男人的精魂來提高自己的修為,是不入流的小精魅,至於她是否喜歡斷指,就另當彆論了。
時纓搓了搓鼻子,蹲在屋頂上打量院子裡的人。
此刻劉鳳兒正在院子裡和小兒子玩耍。劉鳳兒的確是半老徐娘,皮膚白皙細膩,身段窈窕婀娜,看不出有三十歲的樣子。
她在任圭死前生了兒子,如今那孩子尚未學會走路,正穿著棉襖,戴著虎頭帽,穿著虎頭鞋,在院子裡一步一步地挪,腳軟得仿佛沒有骨頭。
“順兒,來,到娘這裡來。”劉鳳兒笑得比那小孩還甜,夕陽照在她臉上,溫暖極了。
時纓坐在屋脊上,從兜裡翻出塊芝麻糖塞進嘴裡,思索著這劉鳳兒和狐狸精的事情。
狐狸精是女的,卻不是劉鳳兒。難道這狐狸精轉了性子,喜歡上女人了?
畫麵太美,時纓不敢看。
他聽了會兒牆根,摸清楚了劉鳳兒的房間位置,自屋頂躍下,鑽進主母屋中。他對閨閣並無興趣,也不碰,隻是祭出玲瓏珠,窺看那些匣子櫃子裡藏著的東西。
還真讓他發現了一個小人兒,藏在那神龕之內。
神龕內供奉的是一隻狐狸精,手執幾枝桃花。時纓頓時明了,原來這是劉鳳兒招來的妖。
時纓搓了搓鼻子,與那狐狸精臉對臉。果然,不消半刻鐘,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便從小人兒裡幻化出來,參拜道“見過魔君大人。”
妖尋妖便有這等壞處——根本兜不住身份,也掩蓋不了氣息。
時纓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他隨手拽了一張凳子過來,大馬金刀地坐下,問道“你與那劉鳳兒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狐狸精微微一愣,繼而笑了,“不過是賣家和買家的關係。她日日虔誠地拜我供奉我,我替她奪回男人的心不為過吧?”
“嗯?”時纓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那大人又是為什麼事情來的?”狐狸精詢問道。
時纓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臨安城錢氏賭坊死了許多賭客,都是精氣被吸乾,小指被斬斷,本君懷疑是你殺的。”
狐狸精聞言,無比震驚“真是六月飛霜——冤死我了,我小小一隻狐狸精吃那麼多人做什麼?就算是為了提高修為,我再怎麼提高,能有魔君大人您那麼高嗎?明知道妖王大人已命大人來臨安獵妖,我這不是自討沒趣?”
她言辭懇切,說得毫無破綻,時纓搓了搓鼻子,淡淡道“但是,總有一些小妖想鋌而走險。”
“大人這麼說我就沒轍了,隻是大人為什麼偏偏懷疑到我的頭上?”
“任圭是死去的賭客之一,我去賭坊查過,犯案的一定對這群賭客深惡痛絕。當然,也不乏像你和劉鳳兒這樣圖財害命的。”
“我圖財害命?”狐狸精聲音陡然提高。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人。”狐狸精不服氣地道,“先時我一直在洞中休息,偶爾讓屬下去宣傳一下我的生意,恰好這劉鳳兒就付錢了。我……我這不拿也不好意思嘛……”
時纓滿臉疑惑“你好好的妖精做生意?”
“有什麼不可以的?”狐狸精嫵媚一笑,“我這張臉傾國傾城,不向人傳授媚術實在浪費。我初初見到劉鳳兒的時候就想幫她,因她本身模樣不差,卻處處被那狐媚子小妾壓著,這不順心的日子過久了,模樣也不好看了。”
“你的意思是,劉鳳兒之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忽然得到了任圭的寵愛,成了一家真正的主母,全是因為你教得好。”
“可不是。”狐狸精笑得花枝招展。
“像這樣,我是這樣教她飛媚眼的。”狐狸精對時纓暗送秋波,顧盼生姿,“還有這身段,這說話的方式,這穿著打扮,還有欲拒還迎……”
“好了。”時纓揉了揉額角。他是來找凶手的,不是來找這狐狸精談生意的。
不過……
時纓搓了搓鼻子,試探道“本君問你,你除了教女人,會不會教男人?”
狐狸精微微一愣,疑惑道“男人?男人學媚術做什麼?”
“讓……讓他更有魅力,能夠追到心愛的女子。”時纓耳根通紅。
“那我教不了,你得去找雄狐狸。”狐狸精掃興道,“若是我教男人,豈不是把他教得娘娘氣了?”
“你說得也是。”時纓暗歎,差點把想要學媚術的想法抖出來,幸好那狐狸精不知道想學的是他。
“本君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時纓搓了搓鼻子,“你來任家隻是為了做生意,那你可清楚為什麼恰好在任圭死的前一天,他立了遺囑要將家產傳給劉鳳兒的兒子?”
狐狸精被噎了一下,眼神瞟向彆處“或許……或許是因為湊巧……再說了,死了那麼多的賭客,也不止任圭一個……”
時纓皺眉,她分明隱瞞了什麼,不過看樣子不會說了。時纓想了想,祭出玲瓏珠“你若有所隱瞞,信不信本君現在就殺了你?”
狐狸精麵無人色,跪下來磕頭道“大人,我真的沒有說謊,這件事就是湊巧了……”
“嗯?”時纓皺眉。
狐狸精顫抖得更加厲害了“真的,千萬莫要冤死我!要說嫌疑,那隻老鼠精不是更有嫌疑?她不僅貪財,而且喜歡吃人小指……”
“老鼠精?”時纓搓了搓鼻子。如果他沒有猜錯,這狐狸精說的就是何有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