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驟然的黑暗,令葉無雙不由得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一陣嬰兒啼哭之聲,便隨之充斥他的耳畔。
緊接著,哭聲撕裂了眼前的黑暗,一間四處漏風、房頂漏雨的茅草屋浮現眼前。
簡陋而破敗的草屋中,一名身材矮小,體型肥胖,頭上還裹著一塊臟汙泛黃頭巾的老嫗,懷抱著一個新生嬰兒,正蹲在土炕前,為其清洗擦拭身子。
而在老嫗前方,那鋪著半張殘破草席的土炕上,則躺著一名臉色慘白,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消瘦女子。
女子三十左右的年紀,體型瘦小,麵黃肌瘦;但依舊可以從其清秀的臉龐上,看出剛剛分娩成功的喜悅之色。
尤其是那一雙明亮的美眸,更是緊緊盯著老嫗懷裡的嬰兒,顯露著無限的欣慰與驚喜。
仿佛這個嬰兒的到來,給她淒苦黑暗的人生,帶來了一絲光明和希望!
“娘”
葉無雙兀地身軀一抖,下意識的喊出聲來。
這不是青雲城葉家三少爺葉無雙的出生,而是萬年之前,曾叱吒天劍,被譽為第一劍帝的無雙劍帝的出生。
那一世的他,出生之時正值中州戰亂,烽火連天;父親為了保護身懷六甲的母親,不惜舉家南遷,想要逃離戰火;卻不料,在半路上遭遇截殺,舉族陣亡。
唯有懷孕的母親,在父親拚死的扞衛下,逃出生天!
後來母親一路流浪,逃到了南疆部洲的邊界,僥幸被一戶老嫗收留,誕下了他。
老嫗的丈夫和孩子,都被十萬大山中的蠻族殺害,僅剩她一人苟活於世;本已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卻因為他的誕生,讓老嫗有了活的希望,決定與母親一同,將他撫養成人。
可那個時候的南疆部洲,雖然不似中州般烽火連天,卻也極為貧瘠,妖獸縱橫,蠻人肆虐;生活在那裡的人們,不僅食不果腹,而且晝夜都被籠罩著死亡的陰影之下。
成年男子想要在這種環境下生存,都極為艱難,更何況是一老一中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
故而,饒是接下來的日子相對安穩,並沒有遭到蠻族和野獸的侵擾,老嫗也在他四歲那年,餓死在了覓食的路上。
而且,禍不單行;在老嫗去世的第二年,母親便因為常年精神緊繃、食不果腹等等原因,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僅六歲的無雙劍帝,形單影隻,舉目無親!
葉無雙至今還記得,上一世的他,在六歲那年,親自埋葬母親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母親,饒是在離世的最後一刻,還眉頭緊鎖,一臉擔憂,害怕她那六歲的孩子以後無法生存,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瘦骨嶙峋的不成人樣
兩行清淚,不自覺的自葉無雙眼角滑落;一股極為悲戧低落的情緒,在他心中瘋狂蔓延!
“娘”
葉無雙再次輕喚一聲,下意識的想要走進草屋,走向床榻,走到那剛剛分娩的女子身旁。
可眼前的景象,卻在此時驟然變換;老嫗和母親早出晚歸,繈褓中的嬰兒迅速長大,時間就這樣急速流逝。
突然有一天,一群發瘋的妖獸,衝進草屋之中,撞到老嫗,咬死了母親,在年僅五歲的他麵前,將兩人分食殆儘
“不”
葉無雙渾身一顫,雙拳陡然攢緊;濃鬱的殺意,更是宛若驚濤駭浪一般,衝天而起。
但他尚未做出動作,一隻吊睛大虎,便驟然轉身,張開血盆大口,猛地撲向了被嚇傻的五歲孩童。
畫麵驟然破碎,光明潰散,一切再次重歸黑暗!
這好像不是我的人生差點被殺意衝昏頭腦的葉無雙,心中兀地清明,收斂氣息,望著陷入周遭的無儘黑暗,逐漸恢複意識。
但心中,卻還是有些莫名的難受!
“哇哇”
啼哭聲再次響起,又一次撕開了眼前的黑暗,重新浮現出草屋的場景。
仿佛,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輪回!
隻不過這一次,妖獸並未出現,一切都發展的更傾向他腦海中的記憶。
五歲那年,老嫗身亡,母親拉著他在墳頭前跪了整整一夜,哭的嗓子都啞了。
再之後,母親臥床不起,麵黃肌瘦,躺在床榻上,緊緊握著他手,一臉不舍,滿眼噙淚的告訴他“孩子,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然後,母親撒手人寰。
年幼的他,趴在殘破的床榻上,悲痛欲絕,哭的撕心裂肺;三天後,親手將母親埋葬,然後獨自一人,在那凶險萬分的十萬大山,過著衣不裹體、食不果腹的淒慘生活,苟延殘喘,直至孤獨終老
這八苦陣,似乎並非是單純的呈現入陣之人的過往,而是根據記憶,幻化出各種可能的人生又一段人生結束,葉無雙悲痛的情緒已經徹底穩定下來,望著最後瘦骨嶙峋,宛若皮包骨頭的自己,躺在荒蕪的山洞裡等死的畫麵,心中腹誹。
但不知為何,明明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並非是自己真實的人生;可他在這一刻,依舊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有種“終於解脫”的輕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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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再次破碎,世界陷入黑暗!
又一個輪回結束,第三個輪回開始。
依舊是從呱呱墜地的啼哭聲展開,不過這一次的他,在老嫗和母親相繼去世後,並沒有繼續滯留在十萬大山之中,而是憑借小小的身軀,長途跋涉,前往中州。
一路上,年幼的他爆發出成年人都難以做到的強大毅力,披星斬月,風餐露宿,九死一生;雖依舊未能進入中州,卻意外被一名遊曆的武者看重,帶回宗門,收為弟子,傳承衣缽。
再之後,他便在那個小門派裡生活下來,與師妹相識相戀,結婚生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安穩的日子沒過多久,厄運便再次襲來;宗門遭受攻擊覆滅,師妹於混亂中被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雖然拚死帶兩個孩子逃出生天,但孩子卻驚嚇過度,加上後續的流浪生活,接連患病,惡疾纏身。
接下來的日子,他便用剩下的半輩子時間,走南闖北,四處求仙問藥,隻為治好兩個孩子惡疾,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隻能眼睜睜看著尚且年幼的孩子,在自己懷裡倒下
悲痛欲絕的他,自此看淡一切,堪破紅塵,隱居在了一處荒山之中,了卻殘生;直至咽氣的那一刻,似乎才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卸下了心中鬱積百年的重擔!
“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嗎?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不斷的輪回,不斷的經曆,一次次一回回,毫無變化,究竟有什麼意義?”
“不,這種人生沒有意義,我的人生絕對不能是這樣的!”
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葉無雙卻雙目失神,口中喃呢,不斷搖頭。
一次次的輪回中,雖然葉無雙很快便意識到了並不真實,可不知不覺中,情緒已經收到了感染,意識也逐漸深陷其中。
也正是因此,人生無趣,萬物皆空的念頭,在他心中也越來越重。
仿佛每一次輪回之時,在他心裡都有一個極具蠱惑的聲音,在不停的說放棄吧,放下吧;這樣的人生沒有意義,這樣的輪回毫無意義。
放棄現有的人生,放下心中的執念,遁入空門,解脫自我吧!
“不,不對我要的是長生大道,我尋的是庇護親朋父母長輩的期望、兄弟姐妹的血緣、摯交好友的情誼一切的一切,何其珍貴,何其難得,怎能舍棄?怎能放下?”
就在葉無雙即將被心裡的聲音蠱惑成功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葉家,想到了父親葉擎天,想到了大哥葉文風、二哥葉武風、妹妹柳傾城,也想到了蕭劍雲、蒲若誌、陳四海、林若兒瀕臨意識,瞬間恢複了一絲清明,讓他醒悟過來。
可正是因此,腦海中卻同時出現了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一個蠱惑他放下一切,遁入空門;一個提醒他堅定理念,堅持自我。
兩股意識,兩種想法,就這般開始瘋狂碰撞,不斷拉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