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弓箭手搭上綁有桐油布條的箭矢,在火盆裡過了一下,等布條燒了起來,拉弦張弓,對著樓車射了過去。
嗖嗖聲,十幾支火箭釘在全是油的木板上。開始還隻有星星點點的火苗子,但很快火勢越來越大,聚集到一定程度時,火勢轟的一聲大起,灼熱又瘋狂的火焰,把樓車的上半部分全部包圍。
隻聽到樓車裡的人在慘叫,可以看到有人影在裡麵慌忙地晃動,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絕望又瘋狂。樓車下麵,隻見到有人從底部的門連滾帶爬地出來。
城牆上的守軍,舉起瓦罐做的油罐,對著著火的樓車,狠狠地扔過去。咣當一聲,油罐裂開,然後是轟的一聲,一團火焰騰空而起。
終於,整個樓車成了個大火炬,火勢衝天,到處聽到劈裡啪啦的聲音,反倒剛才一直很喧囂的人聲,開始平息下來。隻是偶爾看到一兩個渾身是火的人,從燒開的木板處衝了出來,在空中畫過一道耀眼的火線,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整個城牆上彌漫著刺眼的灼熱,還有不可言喻的烤肉焦糊味。有官兵扶著垛牆,嘔吐起來。
不是每座樓車都被燒著,還是有十幾輛樓車冒死抵近了城牆。
它們有的幸運,沒有遇到水龍車,有驚無險地靠近來;有的命大,水龍車的油噴得不正,火勢不大,跌跌撞撞還是衝了過來。
林軍漢和潘軍漢這邊,就遇到一輛樓車。
潘軍漢舉著盾牌,跟十幾個同伴站在最前麵。林軍漢舉著長槍,站在身後。他們都彎著腰,儘可能地把身子隱藏在盾牌後麵。
“弓箭手,他娘的弓箭手都跑哪裡去了,都給我過來,列隊,列隊,你們他娘的給老子列隊,待會樓車上的跳板一搭下來,你們給老子往死裡射,不要瞄準,對著那個口子射就是了!”
一個軍官在旁邊又吼又罵道。
大家都就位好,屏住呼吸等待著,軍官在旁邊像和尚念經一樣,“穩住,穩住,不要慌!”。
轟的一聲,樓車的跳板被放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城牆上,把斜架在那裡的木板砸得木屑橫飛。
“射!”
幾十位弓箭手對著缺口一陣齊射,箭矢亂飛的聲音從林軍漢和潘軍漢頭上掠過,全紮進了樓車裡。
裡麵的十幾個叛軍被迎麵而來的箭矢射得人仰馬翻,倒了一地。但樓車裡的人還是有很多,他們踩著同伴的屍體,舉著盾牌,舞著鋼刀,瘋狂地往外衝。
因為他們知道,衝出去還有一點生機,待在裡麵,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潘軍漢舉著盾牌,用上半身以及全身的力氣死死地頂住。他覺得自己是海邊的一塊礁石,經曆著一次又一次的海浪衝擊。巨大的衝擊力,震得盾牌瑟瑟發抖,震得他渾身上下都痛。可是他咬著牙堅持著,雖然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但他知道,隻要沒死,就必須頂住。
林軍漢舉著長槍,跟同伴們一起,對著盾牌陣的缺口往外戳,也不管戳到什麼。硬的是戳到盾牌了,軟的是戳到肉了,不軟不硬是戳到穿著皮甲的肉。
“丟火罐,給老子往裡麵丟火罐!”軍官在旁邊瘋狂地叫著。
幾個士兵舉著點燃的火罐,跳到旁邊的垛牆上,對著樓車缺口準備扔。
有見機快的叛軍弓箭手,連忙射箭阻止。兩個士兵剛揚起手臂,就中了幾箭,慘叫著掉下城去。
但是另一邊的幾個士兵卻成功地把火罐丟進了樓車裡。
轟的一聲,火焰像是怪獸的舌頭,從缺口裡添卷出來,往回一收,然後無數的火焰從樓車其它的縫隙裡噴出,巨大的黑煙騰空而起。
接著是慘叫聲,無數的人,拚命地城牆上衝,大部分沒有跑上去,倒在了火海中。衝上城牆的人變得無比瘋狂,沒有退路的他們拚命地衝擊著盾牌和長槍陣。
潘軍漢感覺得到,周圍的同伴被衝得七零八落,可他顧不上那麼多,隻是一邊繼續用身子頂住盾牌,一邊死命地亂舞著刀,對任何一個靠近自己的生物痛下殺手。
林軍漢看到眼前全亂了,舉盾牌的同袍,還有發瘋了的叛軍,全攪在了一起。當兵多年的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手裡的長槍不知該往哪裡戳。
他瞥了一眼,看到因為借煙抽成為好友的江陵守備營的陳軍漢,似乎殺紅了,舞動著長槍,胡亂向前戳,有戳到叛軍身上,也有不小心戳到前麵同袍身上。
林軍漢學不來那個樣子,他隻能大吼一聲,把長槍舞了個槍花,好像這樣就能嚇住衝過來的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