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接差事前,皇上有交待,事要辦好,又不能太鋪張浪費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儘力做好本分之事。”
“自先皇年間,朝廷國庫枯竭,賦稅是入不敷出,年年是寅吃卯糧,拆東牆補西牆。皇上入繼大統,勵誌圖新,提倡簡樸。又得開陽兄執掌戶部,開源節流,終於讓國庫有了盈餘。”
覃北鬥搖搖頭道,“話是這麼說,可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國庫現在有了點銀子,可是花費的地方更多。”
扳著手指頭,覃北鬥開始算起帳來。
“宮裡麵,自從正弘元年,按照祖製給後宮嬪妃們添了一次首飾頭麵。按規矩是三年添一次,到現在已經四年多,再不添置,真說不過去了。所以這二十萬兩銀子省不掉。”
“漕運,從前朝開始,沉屙積弊,病入膏肓。一百石糧食從東南起運,到通州大倉,還剩下五十石,已經是祖宗保佑,上天開眼。京城、直隸,幾十萬張嘴巴等著這些米下鍋。實在耽誤不起。”
“正弘元年內閣合議,疏通津沽到通州的北運河,再疏通西河,連通北運河,為海運做準備。可是兩三年過去,內閣谘文下了十幾份,就沒有動過一鋤頭。後來還是昱明公,改任工部右侍郎,找了機會以工代賑,以數萬直隸災民,疏通了北運河。”
“昱明公開了頭,總不好不做了。於是朝廷開始了西河工程,工期兩年,需要一百萬兩銀子。”
“開陽兄,開海運不是眾說紛紜,沒有最後定奪嗎?”
“開海運已經是大勢,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朝廷顧忌的是運河上二十多萬漕丁。一旦改了海運,運河的活少了,這些漕丁要被裁撤近半,會鬨事的。”
“開陽兄知道這裡麵的關竅啊。”
“怎麼不知道啊!那條運河,原本是我大順朝的大血管。可是趴在上麵吸血的人太多了,已經不堪重負了。不革新除弊不行啊!”
袁可立也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他想起從豫章回京時,路過兩淮、魯西運河段時,看到那些什麼香教、白蓮教、天道教,群魔亂舞,侵蝕地方,跟漕幫漕丁牽絆極深。要是漕丁鬨事,這些妖教響應,怕是一場禍事。
那些話在嘴巴口打了幾個轉,袁可立還是把它們咽回去了。
現在說有什麼意義?彆人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危言聳聽。等自己去嶺東齊州赴任,收集足夠的證據後再說。
“現在豫章那裡,樂王謀逆,一場戰事打得如火如荼。我問過昱明公,平定叛亂,差不多要五萬兵。除去正常吃食,一個兵的餉銀、兵甲耗費等亂七八糟的,差不多一月要三兩銀子。五萬兵就是十五萬兩銀子。”
“昱明公沒跟我說多久能平定,我算了算,起碼得要一年的時間。”
聽到這裡,袁可立讚同地點點頭。
“偽樂王勾結豫章地方世家,又收買眾多貳臣賊子,擁兵十萬,據地千裡。就算昱明公出手,也得花一年時間。幸好他的兩個弟子守住了江州富口,封住了水陸兩路,鎖住偽樂王在洪州。要不然,這耗費的時間、人力和物力還會巨大!”
“是啊。打仗打得就是錢糧。每月十五萬兩,一年一百八十萬兩。加上其它零碎的,我得預備兩百萬兩銀子。”
把帳算完,覃北鬥搖頭道,“聞禮兄,你算算,這裡麵有多少需要用錢的去處,多少窟窿要填。可是國庫、江寧官庫裡,還有一大堆積欠的白條和賬簿。這個家,不好當啊。兩三年下來,開源節流,該用的手段我都用上了,也該用些去屙除疾的猛藥良方了。”
“開陽兄,你的良苦用心我們都知道,隻是這其中牽扯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這時,書房門有人在叫老爺。
“什麼事?”覃北鬥有些不悅地說了一聲。
“老爺,內閣王書辦來了,他說有緊急公文,需要親自遞交給老爺。”
“緊急公文?這麼晚了還有什麼緊急公文?”覃北鬥站了起來,憂心忡忡地說道,“快,快請他進來。”
等待的時候,覃北鬥在房間裡轉著圈子,患失患得地說道“難道豫章那裡出現了反複?要是戰火蔓延,糜爛江漢江淮,那就成了無底洞,幾百萬兩銀子也填不滿。”
袁可立知道他是最堅定的倒樂派,也是這次平叛行動的堅定主持者。
要是戰事不順,造成損失過大,說不得會影響他入閣。先皇留下的那些閣老們,還想著繼續報效皇恩,不想那麼早回家頤養天年。
“開陽兄,不著急,昱明公辦事,你我還不清楚嗎?等看了公文再說,說不定是其它地方出事了。天下如此之大,哪裡不會出點事。”
這時,書房門口響起了聲音,“老爺,王書辦請到。”
“快請進,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