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小吏!
洪中貫出宮回到府上,徑直回到內院,妻妾們在旁邊伺候著,幫忙脫下梁冠和蟒袍,又用溫水濕了毛巾,搽拭了一把汗,換上了一套道袍,戴上一方昱明巾。
坐下來喝了一口茶,發妻在旁邊說道“老爺,子明在門房裡等你半個時辰了。”
“啊,那快請到書房去,我喝口茶就過去。”
洪中貫走進書房,黃彥章連忙上前迎接。
“學生見過恩師。”
“你今天著急忙慌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洪中貫慢條斯理地問道。他看到黃彥章沒有往日的從容,臉色惶惶不安。
“恩師,我剛接到消息,江南藩台如海公,中毒身故。”黃彥章慌忙地稟告道。
洪中貫端起茶杯的手定在了空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黃彥章。
“恩師,怎麼了?”
“這消息你哪裡得來的?”
“是學生的大舅子範大友。他在江寧聽到如海公中毒的消息,知道大事不好,坐著奉送鮮物的快船,日夜不停,今天中午趕回京師,直接去都察院找得我。學生聽聞這驚天消息,就連忙來找恩師。”
聽了黃彥章的解釋,洪中貫眼睛微微一眯,語氣有點飄忽。
“你大舅子隻是在江寧城做點小買賣,怎麼消息這麼靈通?如海公被人下毒,肯定是被瞞得嚴嚴實實,他哪裡知道的消息?”
黃彥章心裡有些奇怪,老師怎麼不關心陳如海被毒殺的事,隻是在那裡問自己大舅子的事?難道自己大舅子在江寧做生意,比陳如海被奸人毒殺還要重要?
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小心翼翼地回答著洪中貫的每一個問題。
“回恩師的話,學生跟岑益之是故交,所以我大舅子去東南做生意,攀上的是四海公會,恒源通商號這兩條線。”
洪中貫終於不再問了。他端坐在那裡,眼睛看向虛處,仿佛那裡藏著陳如海被毒殺的真相。
黃彥章微微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子明啊,如海公被奸人毒殺的急報,一個時辰前才由內班司和都知監聯袂,呈送到皇上跟前。當時我和覃閣老,司禮監任公和周公公都在禦前。”
洪中貫悠悠地說道。
黃彥章立即明白了,為什麼剛才老師一直在追問自己大舅子消息來源。
“子明,你覺得是東南將會怎麼巨變?”洪中貫喝了一口茶,緩緩地問道。
黃彥章把老師的問話在心裡細細琢磨了一遍,意識到這個變字前的巨,意味深長。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小心地答道“朝野上下,有心人都知道,浙西的旦餘琦和他的天理教,舉旗叛亂迫在眉睫。學生認為,如海公遭此毒手,跟旦賊起事密切相關。猜測用不了幾天旦賊率天理教眾在衢州起事的消息,也被飛傳進京師。”
“還有嗎?”
“恩師,學生認為接下來就是調兵遣將,平叛戡亂。萬都督在丹徒蓄勢待發,五萬勇衛軍更是枕戈待旦”
洪中貫靜靜地聽著黃彥章的長篇大論。
從勇衛軍的勇冠天下,持銳難當說起,講到萬遵祥整飭各地守備營;從江浙各城修葺城池,加強防備說起,講到廟算無遺,早就把旦賊的進犯路線推演得一清二楚。
等到黃彥章說完後,洪中貫長歎了一口氣,“子明啊,你也跟朝中大部分文武一樣,被那些似是似非的消息,搞得盲目樂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