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
彩兒嚇了一跳“蕙蘭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說罷連忙去攙扶,不料蕙蘭卻不肯起來,尚未說話,人已哭出了聲。
“蕭姨娘不肯留你?”盛流芳緩步踱出,“雖不知她允了你什麼,但看樣子,並沒有履行承諾。”
“小姐,你都知道了?”蕙蘭有些害怕。
“胡姨娘那院但凡有一個不同心的,斷不會安安穩穩地熬過這麼多年,隻有咱們幾個是後去的,告發的人自然跑不出東院。往日的種種猶在眼前,猜到是你,並不算難。”盛流芳的話語雖然平靜,心裡卻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是我糊塗,”蕙蘭磕了一個頭,顫聲道,“原先掌家隻讓我報去你的好惡,我想著沒什麼要緊;後來她又叫我盯好你的行蹤,是我不該貪圖那幾吊銅錢;至於這次的事蕭夫人說胡姨娘終歸是個戲子,留在府裡不大體麵,況且老夫人也不喜歡她,早該找個由頭趕出去。我也求過她,不想牽扯到咱們院子,可掌家夫人說你是嫡女的身份,肯定不會被深責,隻要能成事,就升我做一等丫鬟。”
“我曾以為,長久的感情是最好的寬慰,你肯定能明白誰好誰壞,時至今日,我才不得不相信,你終究還是背棄了我們。”盛流芳失望透頂,“趕走胡姨娘,錦程必然頹廢,偏院與我們常來常往,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狠心;嫡女身份又有什麼了不起,按照相府的規矩,一個人犯錯,一個院都要受到牽連。蕙蘭,簫思淩的一張嘴就蒙住了你的一顆心,真情還是假意,你竟不能分辨?”
蕙蘭涕淚俱下“今日見上頭震怒,我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多虧大夫人解圍,這才得全身而退,大小姐,您就原諒我的貪心吧,我以後再不敢了。”
“全身而退?”盛流芳又急又氣,“我娘從中周旋,累得病情加重;孟先生勉為其難,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初衷;雲帚冰串兒險些被攆,跟著一起受罰;錦程和胡姨娘的苦楚,你全當看不見?”
盛流芳彆過頭去“蕙蘭,你這不叫貪心,叫害人!”
蕙蘭已是羞愧難當“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我可以去向胡姨娘和錦程少爺道歉,我我願意做工不要例錢,小姐,您讓我怎樣都可以,隻求您千萬不要把送去鄉下莊子裡。”
“送去鄉下的莊子?”盛流芳有些不解。
“方才我不敢回來,偷偷跑去了西院,蕭夫人不由分說翻了臉,一直埋怨我不中用,還嫌我淨找麻煩。她言說唯有先去鄉下的莊子上避避,以後在做打算,可您也知道,底下的莊園裡都是野蠻的管法,稍有差池就得挨一頓皮鞭,嗚嗚嗚。”蕙蘭忍不住痛哭流涕,“我隻不過是提了句為難,蕭夫人就惱了,溫詡便接了話,說此時此刻,已由不得我為自己打算,嗚嗚嗚。”
彩兒到了此時方才徹底明白“蕙蘭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蕭夫人的手段,怎麼會犯傻了呀?大小姐與人和善,從不曾虧待咱們,你怎麼不為正經的主子著想,反而舍近求遠?”
“還不是因為盈兒,”蕙蘭抹乾了眼淚,亦不再遮掩,“她走之後,夫人和小姐都誇我聰明能乾,我心想著,這回可算有了出頭的一天。那陣子我也是全心全意地為了大小姐好,用心甚至勝過在老夫人跟前。”
蕙蘭一股腦傾倒出自己的委屈“可她回來了,就是那麼突然,呆在外院還不肯消停,天天伸長了脖子往東院打探。”
蕙蘭克製不住自己的幽怨,喃喃道“我本以為大小姐不把她放在心上,後來還是聽你說起,才知道她倆早都牽腸掛肚起來。我早就知道她們要好,心料盈兒早晚得回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可就是白忙了一場,到頭來一場空,什麼都得不到了。”
“就因為盈兒待我有份真心,所以我才舍不得她受苦。你可是忘記了,以前盈兒高你一等的時候,不曾有過半點高傲;你可是忘記了,有好些個繁瑣的活計,還是她對著你手把手地指點。”盛流芳斥責道,“人與人相交貴在真誠,我不需要你替我多搶東西,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我隻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你明不明白?”
蕙蘭似是被抽空了力氣“是我不懂大小姐的心思,白白費力氣。您就當作是可憐我行嗎?就算做不成一等女使,也千萬不要丟我去鄉下的莊子裡麵。”
見盛流芳不語,蕙蘭向彩兒道“好妹妹,你快幫我說幾句話。如今我再不敢癡心妄想了,以後就換我來給你跑腿可好?”
“一等的人早定下了,咱們院是彩兒。”盛流芳出言道,“想來是蕭姨娘是故意吊著你,故而遲遲沒有宣告。”
彩兒吃了一驚,蕙蘭也不能相信“彩兒才來了幾天?怎麼會是她呢?”
“一等隨侍是由祖母親自挑好後提前安置到各院的,你伺候過她老人家,應該知道,前頭選人,必是經過一番考量。”盛流芳敲下了一記重錘,“你的心思不在本分上,裡外忙碌大多是故意做給人看,根本就沒人要跟你爭搶,是你自己把路走歪了。”
蕙蘭頓時呆若木雞,轉而她又一驚,眼下西院翻臉不認人,自己再無彆的出路了。
蕙蘭當下急迫起來“小小姐,求您……求您放過我吧,我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盛流芳不想再聽下去,頭一回遭到背叛,她是真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