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弦不敢再坐,李月荷也起了身“兩個孩子都是一頭汗,肯定是心存孝敬,急著趕來。”
盛錦程也解釋道“確實是剛從鋪子裡回來。”
盛明翰並沒有看向李月荷,隻是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盛流芳看向西院那邊蕭思淩穿得素淨,盛流珠也未施粉黛,二人有意無意地抽噎兩下,看來是惡人先告狀,讓盛明翰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們娘倆受了欺負。
果然,盛明翰對著李月荷發難“讓你做主不假,也不該慢待各院,不管老的小的說攆就攆,相府哪裡缺那幾吊銅錢?”
盛流芳聞言站起“雜役仆從的去留是照著規矩辦的,幾吊銅錢看著雖少,可慢慢攢起來就能聚少成多,光看這兩個月,就少發出去了二十兩例錢。”
“我還沒說你呢,你先厲害起來。”盛明翰訓斥盛流芳,“流珠比你小,照顧些妹妹不應該?用幾盒胭脂你還要她付銀兩,你這孩子是不是鑽進錢眼裡了?”
“我娘苛待妾室,我欺負庶妹。父親,在你心裡,是不是已然這樣認定了?”盛流芳直視盛明翰的雙眼。
“這……”盛明翰有些意外。
“如果父親已然認定了,就卸去我娘的管家之權,再罰我跪祠堂,給西院出氣。”盛流芳早就對盛明翰不抱希望。
“你這孩子,我哪裡說認定了?我這不是在問你麼?”這麼直接的言辭,盛明翰一時沒能接住。
“既然是問,那我可就說了。”盛流芳隻是瞟了西院一眼,盛流珠就忍不住心裡發顫。
蕭思淩本意就是賣賣慘,以便再向盛明翰討要些財產,沒想到盛流芳敢跟盛明翰吵,李月荷也不勸。
真要是一五一十地理論起來,西院並不占理。想到此處,蕭思淩打起了馬虎眼“哎呀,老爺,算了,大夫人身子不好,大小姐也忙著,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您不用生氣。”
“想息事寧人?晚了。”盛流芳冷下了臉。
“祖母,父親,自打接手後宅,我娘和我一本賬冊一本賬冊地核對過,相府統共十六個管事,六十三個丫鬟婆子,一百二十六個雜役長工,零零散散的短工更是不計其數,竟比一個親王府的使喚還要多。父親官拜丞相,不會不知道僭越之罪,故而我們並未聲張,隻趕走了那些偷奸耍滑和吃閒飯的。不湊巧的是,那些人裡,在西院乾養著的居多。”
“少胡說八道了,明明就是你們趁機報複,不想讓我和我娘好過。”盛流珠才不認這套說辭。
“好,我不介意給你細說說。西院裡光剪花修草的人就占了六個,還有專門負責保管剪子的;叫不出名的小丫頭有二十幾個,說是捶腿、捏肩、按頭分工不同;還有個婆子,說自己使了五十兩銀子進來,隻乾給蕭姨娘洗腳這一個活,我攆她走時,她還順帶把盛水的盆子給端走了。還有……”
“好了好了。”盛明翰頭疼了起來,他呆在西院的時間最長,仔細想來,好像下人確實要比彆處多。
蕭思淩臊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盛流芳選擇無視,繼續說道“如今各院的份例,我都是按照規矩定的,我娘說蕭姨娘是平妻,所以她的份例要比黃姨娘和胡姨娘還多。這種安排若還覺得苦,那隻能說是以前的日子太寬裕了。”
“還有今天胭脂的事,盛流珠口口聲聲說靜思齋有沒什麼了不起,就是要搶我的東西,看我能怎麼著。”盛流芳不給西院喘息的機會。
盛流珠知道,祖母以前就在靜思齋管賬,聽了“沒什麼了不起”這話,哪能不發火呢!
盛流珠著急著辯白“你不要亂說,我不曾說過那樣的話!”
“明明說了卻不敢認,我勸你以後收斂些吧。”盛流芳輕蔑地看向盛流珠,“靜思齋裡還沒來得及收拾,你推倒的架子和砸碎的瓶子還在地上擱著。還有我脖子上的傷痕,難道也是我按著你的手抓上來的?”
李月荷一聽,連忙拉過了盛流芳仔細檢查。
看見盛流芳白皙脖頸上的劃痕,盛母也生氣了“流珠,你怎麼可以對長姐不敬?這要是傷到了臉,還怎麼進宮見人呐。”
此時,黃昭若看似無意的加了一把火“自從東院接手了宅子,我們再不曾短缺過什麼,隻要流丹高興了,我自然也是沒話說。”
胡小弦也難得勇敢了一次“我們那院,也要感謝大夫人和大小姐照應著。”
“你們……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蕭思淩還在擠眼淚,語氣卻明顯弱了很多。
盛流芳整了整衣領子“父親,許是你愛看戲吧,可到底也看了這麼多年,真的不膩嗎?可惜我母不會演戲,隻拿一顆真心過活。天色晚了,我該陪她回去了。”
回東院的路上,盛流芳向李月荷道歉“娘,我知道你不想讓父親為難,也記得您總告訴我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我沒能忍住,是不是又讓你難過了?”
素心也說“誰知道那項鏈一摔,就把咱們大小姐的脾氣給摔出來了。”
李月荷卻笑了“芳兒,說真的,今天真是痛快,我頭回覺得,你這樣據理力爭,才是對的!”
另一邊,盛母在隱隱擔心流芳太好強了,以後未見得會很聽話。
而盛明翰耳邊一直回響著那兩句“看戲看了這麼多年”,“隻拿一顆真心過活”,久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