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懷指著堂上刻有“供奉——長姐紀念嬌——之靈位”的往生牌,繼續訓斥紀長樂“你母臨終之前把你托付給我,交代我務必對你嚴加管教。我要是任由你繼續胡鬨下去,就不配做你的親舅父了。”
見紀念懷又抄起了戒尺,沈隱趕忙拉住“您消消氣,長樂畢竟是個女孩子,彆衝動嘛。”
藥仙仙也走了進來“紀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雲上藥穀都來人了,紀念懷隻能壓下怒火,開始敘說
城中有個張大戶,最初是靠夫人李氏做繡品起家,可好日子還沒過上兩年,他就自作主張納了小妾。
李氏年紀大了,小妾卻年輕貌美,寵妾滅妻,這也算見怪不怪的事了。
有回李氏的眼睛疼到受不了,張大戶才勉強帶著人來瞧病。紀念懷告訴他尊夫人年輕時繡花太久傷了眼睛,如今得用些好的熟地黃慢慢調養。那張大戶一聽就嫌貴,直言不必麻煩,喝點菊花茶去去火也就算了。
沒過多久,那小妾隻是嘔了一回,張大戶就心急火燎地跑到醫館,嘴裡反複念叨的是就算是傾家蕩產,也得把美人的病給治好。紀念懷同樣實話實說不過是吃得太好了,清淡些飲食就沒事了。張大戶這才放心,天天親自熬粥伺候著。
這次紀念懷外出,偏巧張大戶自己病倒了,他突然嘴歪眼斜,話也說不利索。李氏把丈夫帶到了紀氏醫館,哭得跟個淚人似的,那小妾卻沒有跟著。
紀長樂在研習醫理上很有天分,能耐遠勝於安生,尋常的病症根本難不倒她。見紀念懷不在,李氏便哭求她想想辦法。
紀長樂告訴張大戶,他得的是絕症,可以回家等死了。
“聽安生的描述,張大戶分明就是虛火上湧,得了風症,針石可醫,並非絕症。”紀念懷氣得不輕,“長樂的本事我知道,這個病她早就會治。醫者仁心她當成耳旁風,要知道,嚇唬人可是有違醫道的。”
“長樂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紀先生,我們不妨先聽聽她的想法。”藥仙仙如是說。
紀長樂吸了吸靈秀的小鼻子,拉住了藥仙仙的衣袖“仙仙姐,還是你懂我。”
紀念懷被噎了一句,清了清嗓子道“仙仙姑娘,長樂本就無法無天,不能縱著。”
藥仙仙俯身揉了揉紀長樂通紅的手心“你這舅父,跟我爹一樣,罰起人來動真格的。”
紀念懷臉上一陣兒白一陣紅兒,難怪藥揚大哥總說自己最怕閨女,他還曾經笑話來著。如今紀長樂跟藥仙仙一個樣,真是愁壞他們老哥倆了。
紀長樂開口道“舅父,張大戶的夫人對他一心一意,那小妾卻是個隻圖享福的,寵妾滅妻也是病,得治啊。”
紀念懷的臉上不放晴“寵妾滅妻不是醫士能治的病。”
“可以試一試的,”紀長樂眼底閃過狡黠,“知道張大戶活不久了,那小妾肯定會不安分,她那天沒跟著來醫館,說不定就是收拾東西,準備跑路了。”
“隻有讓張大戶看清了那小妾的真麵目,他才會發現李氏的好,這位正房夫人跟著他吃了那麼多苦,理應得到珍視和愛護。”紀長樂解釋道,“而且我已經偷偷教給了李氏針灸之法,統共兩個穴位而已,沒有耽誤給張大戶治病。”
紀念懷不能理解“你這是哪門子道理?”
沈隱打起了圓場“是是是,她不對,她有錯,她沒好好給人家看病。紀先生,您還是罰她抄醫書吧。”
沈隱說罷輕車熟路地在架子上翻找起醫典來“我記得這本《草本集》上個月她剛剛抄過,這回就抄《千金方》吧。”
紀念懷本來還想再教訓幾句,沈隱直接把他給架走了“來來來,紀先生,我最近胳膊老是麻,辛苦您到前廳再給我瞅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