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深情不易!
沈西淩站在護士站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仿佛時間都不在了。等待的時間,永遠漫長。
早上他就去過醫院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對他說還不到會客時間,讓他留下電話,之後會聯係他。沈西淩不得不離開了醫院。回到家裡,他打開電視機,把聲音調得很大聲。這樣至少能稍微掩蓋他內心的空虛與慌亂。
到了下午,手機鈴響。醫院打電話來說可以見病人了,他鼻頭發酸,連聲說謝謝。
他趕緊把自己的衣櫃打開,換了好幾身。然後努力揚起嘴角,朝著鏡子裡的人說“打起精神來!”手卻不自覺地發抖。
陸知坐在病床邊,手指不停地絞著病號服的下擺。
今天上午,喬笑對她說沈西淩想見她,她就一直忐忑到現在。
“你願意撫平西淩的痛苦嗎?”喬笑如是說道。
可是等了半天,門口也沒有一點動靜。
大概,他真的不想見我吧。陸知心想。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聲音,陸知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瞪大眼睛,抬起頭看向門口“誰?”
沈西淩深吸一口氣,推門進來。“小知,我來看你了。”
陸知愣了一下,眼淚噴湧而出。
沈西淩連忙跑上前去握住陸知的手“彆哭,彆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久才來看你的,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
陸知拚命搖頭,雙手緊緊地抓著沈西淩的前襟,趴在他的懷裡,哭得稀裡嘩啦。
沈西淩心疼地抱緊陸知,下巴抵著陸知的腦袋。“我還以為,你不想再見我了。”
陸知口齒不清道“沒有……我……我還怕……你不想……不想見我呢。”
沈西淩心底突然很滿足。他鬆開陸知,直直的盯著她。
“真是傻啊,我們倆。”他笑起來。
陸知抬手擦拭臉上的淚,他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陸知聳著肩膀,小心翼翼地望著沈西淩。
“傻瓜,你沒有對不起我。倒是因為我,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沈西淩右手揉了揉陸知的後腦勺,“對不起。”
“可是叔叔他……”
沈西淩抿著嘴,眼神閃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的聲音哽住了。
陸知隻能抱著沈西淩“對不起,我不該擅自闖進你的生活。”
“瞎說什麼呢?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站在萬眾矚目的地方,就是為了你就能找到我啊。”
“可是我讓你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
“這話說得,生活本來就不會一帆風順啊。”沈西淩捏捏陸知的鼻子。
“你不要這樣。”陸知抓著他的手,“你不用在我麵前這麼堅強。”
沈西淩嘴角揚起,溫柔地看著陸知“我家小知長大了。”
“我哥說沈槐將以教唆犯罪、雷影以故意傷人罪被起訴,你們應該要出庭作證。”
“你呢?”程君易問。
“我還要查一個事情。”
“這個案子不是很清楚了嗎?”米路說。
“還有一點——我哥說,舉報沈槐的是沈西淩,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夏櫟盤腿坐在椅子上。
“這……”剩下兩人麵麵相覷。
“不說這個了。”夏櫟拿起茶幾上的咖啡,“嫂……陸知怎麼樣了?”他看向程君易。
程君易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
夏櫟又轉向坐在程君易對麵的米路“怎麼,你不是說去看她嗎?”
她神情複雜看向程君易,“陸知好像……不想見到君易……”
夏櫟納悶“為什麼?”
“怪我自己。”
“創傷後應激障礙?”陸昊疑惑不解。
喬笑對坐在對麵的陸昊解釋道“tsd,也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陸知之前遭遇過車禍是嗎?在那之後,她的情感沒有得到很好地宣泄,導致現在的情況,產生幻覺,做噩夢,而且已經出現自殺傾向。你是陸知的父親,你的情感支持對她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你說她怎麼就想不開呢?”陸昊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痛苦,於是為自己的無能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
“或許她思考問題的方式存在一定問題,但是作為旁觀者,我們說這樣的話,就像說患了感冒的人為什麼不遠離感冒病毒一樣不負責任。”
陸昊沉默。“可是我怎麼支持?”
“你上一次和陸知談心是什麼時候?”
“……”陸昊絞儘腦汁想了半天才囁嚅道“兩年前。”
“你最近有聽陸知說過她的心事嗎?”喬笑像個無情的劊子手,一片片撕裂陸昊的心。
陸昊搖頭“陸知一直都很乖……”
“很乖不代表很開心,很多乖小孩都是為了討好父母而壓抑自己的情感。很乖的小孩,其實心裡很害怕……”喬笑聯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皺眉。
陸昊有些惶恐“那我該怎麼辦?”
喬笑停頓了一下,以控製自己的情緒“心理疾病會發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溝通不暢。而中國人講究含蓄,更是不願意把自己的想法講出來,這樣就更容易造成心理疾病。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學會溝通。”
“這個……”這種東西怎麼學?
仿佛是聽到了陸昊心底的話,喬笑突然笑起來“你可以找賀醫生教你啊。”說著他起身拍了拍陸昊的肩膀,“正視自己的內心可是溝通的重要條件。”
“……”
沈西淩和陸知聊了很久,他們聊了七年來的生活。很快會客時間到了,沈西淩拉著陸知的手依依不舍地說“我明天再來看你。”
陸知突然叫住他。
“怎麼了?”
陸知咬咬嘴唇,垂下眼睛,吞吞吐吐道“我……雷影怎麼樣了……”
沈西淩愣了一下,隨即歎了一口氣“他出意外了……”
陸知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在去法院的路上,他想逃跑,結果被車撞了。你……彆想太多。”
然而聽了這話的陸知又陷入了自厭情緒。
第二天喬笑見到陸知時,陸知還是很低落。
“陸知,你怎麼了?”喬笑試圖引起陸知的注意。
“我真是太可憎了。”陸知苦著臉。
“何出此言?”
“因為我的一時任性,西淩和他媽媽跟我媽媽出門給我買生日禮物遭遇車禍;因為我的一己之私,為了減少自己的罪惡感,一廂情願的出現在西淩現在的生活中,卻讓他失去了朋友和父親。”
喬笑看著她不說話,像在思考什麼。
陸知見自己所言沒有反饋,便從自顧自的幽怨中抽離,注視著眼前人。“喬醫生,你為什麼不說話?”
“既然你覺得自己可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啊。”
陸知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陸知,你說自己可憎,很正常啊,因為每個人都有可憎的一麵啊。有的人自以為是,有的人道貌岸然,有的人心胸狹隘,有的人懦弱無能……這就是人啊。
“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接受自己就是一個不完美的人,這需要智慧也需要勇氣。
“你又不是英雄小說、神話小說的主角,何必要自己麵麵俱到呢?你為什麼要那樣為難自己呢?”
“我……”
“怎麼了?”喬笑停下手中記錄的筆。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彆差勁?”
“陸知,我是醫生,無論怎樣我都尊重你。”喬笑安慰道。
“他肯定覺得我糟透了!”那個人驚訝的表情浮現在眼前。
“這個問題你不如直接問他,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問吧……
“哪有人能接受我這樣的。”陸知像在回答,又像在跟自己說話。
“有愛就可以。”
“愛?”陸知詫異,又有些不屑,“你是說愛情嗎?”
“不,是這個世界對你的善意和你對這個世界的反饋。”
谘詢結束沒多久,陸知就感受到了喬笑所說的世界的善意。米路、夏櫟和沈西淩一同前來看望陸知。
幾個人七嘴八舌一頓關心的言辭,讓陸知感動。
夏櫟突然問“she,我聽說是你舉報的天星的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