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鬼毫不猶豫地拿起地上的劍,猛然拔出,卻在劍上碩碩寒光閃進眼中時,冷靜了下來。
墨清明是虛緲人,若是死去,除了同為虛緲人的她,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存在。可明顯,紅幽老師也好,後土上神也好,都清晰地記得墨清明。
他沒有死!
白若鬼雙手一個反轉,持劍指向後土,氣紅了眼,森森陰冷的語氣吼道“你騙我!”
後土愣了愣,嗤了一聲,“看來我失敗了!”
白若鬼曉得,自己是魔尊,後土是神界上神,自古神魔不兩立,後土必然知道她如今魔尊身份,恨不得將她殺了,可是,她不解,質問道“你若是想殺我,隻管動手好了!我如今手無縛雞之力,你想殺我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卻為何要用這麼個不堪的謊言?!”
後土歎道“本上神確是想動手殺了你,然而,我已經受人之托,不能殺你,說這個謊不過是想看看你對他的心意。你這小丫頭還挺機靈的,竟然知道本上神在騙你。”
白若鬼聽得一頭霧水,“我今天來隻是為了見尊上,認師父的,上神既然不殺我,也請莫與我為難,讓我見一見師父。”
後土卻笑道“哈哈哈,我可不是全部騙你。墨清明確然是在那棺材裡。他因為天火的侵蝕,又為你挨了那一下,可是真的要死了。是本上神用了十年的時間渡他修為,將他救了過來。他如今雖不是死人,卻也不是活人,即是肉身雖活著,魂魄卻已不在體內。”
白若鬼連忙問道“那魂魄會在哪裡?”
後土道“這本上神哪裡知道。本上神要時時刻刻守著他的肉身,渡他修為,不能離開這裡半步,不然早跑出去尋他魂魄了。不過,你我都大可放心,隻要他的肉身還完好地活著,魂魄終有一日會回來的。”
他還活著。
白若鬼長長地鬆了口氣,卻腿一軟趴在了地上,血淚嘩啦啦地流。
太好了,太好了……
後土對她這一表現嚇了一跳,不知榮辱悲歡是何物的她,自然看不懂這個女孩的心,打了個哈欠道“好了,我已經將你帶來見他了。至於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是一直留在這裡等他醒來,還是出去玩玩再回來找他,都隨你。”
見後土轉身要離開,白若鬼連忙道“我如今是魔尊,你真的不打算殺我嗎?”
後土停下腳步,揚唇笑了一笑,“你這麼問是想試探我?我說了不會殺你,便真的不會殺你。他曾經與我說過,你本性純淨善良,又有神之火在身,斷不會做出危害天下之事。他都相信你了,我又有何理由不相信你呢。”
白若鬼眼眸顫了顫,想說聲謝謝,卻卡在嗓子裡,看到手中的昆侖劍,連忙追上後土,將昆侖劍遞給她,“這把劍還你。”
後土接過劍,突然麵色嚴肅道“白若鬼跪下接劍!”
白若鬼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在一道法力牽引下,跪在地上,雙手高高抬起。
後土將劍放在白若鬼手上,宏音道“今日,本上神後土,受尊者墨清明所托,代為將昆侖劍授予白若鬼。自此,白若鬼正式成為墨清明首任弟子!此劍作證!”
白若鬼驚愕之餘,看著手中這把玄光閃閃的銀白寶劍,心中歡喜不已。
後土離開後,白若鬼回到了大殿,望著碩大的棺材發了許久的呆。
知道一直想見的人就在裡麵,隻要她動手將那蓋子推開,便能見到他了。
手一次次放在木棺上,又一次次在一番掙紮之後拿開。
她此番回來,隻是為了赴十一年前的那個約定。
十一年前,尚還什麼都不懂的她,站在那片天火之後的廢墟上,天真地問他我……我可以成為您的弟子嗎?
他說,我等你。
如今,他將昆侖劍授予她,便是認了她這個弟子。
約定也好,心願也罷,都已經達成。
見不見他,又有何關係呢?
心為什麼這麼痛?從來沒有這麼痛過,像是一把刀子在割她的心一般。
白若鬼緩緩站起,離去。
對不起,師父,我要走了。我真的,真的好想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可是我不能。我如今是魔,並且喜歡了你,這份感情天地不容,我不能夠留在你身邊繼續害你。
我還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這些事已經遲到了十年,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
原諒我不能等你醒來,原諒我連見你一麵都不能……
如果有來生多好,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要成為你的弟子,不要入魔。隻要能永遠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守著你,繼續這樣默默崇拜著你,喜歡著你,我寧願是一個最普通的凡人。
可哪裡會有如果?
白若鬼走到門邊,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空曠清冷的大殿,想後土上神十年如一日在這裡守著墨清明,突然覺得什麼都沒做的自己越來越像個笑話。
她一直心心念念喜歡著他,可真正伴在他身邊,守著他,照顧他,救他的那個人,卻是後土上神。
她究竟是多麼的可笑。
明明有很多事要做,望著這漫漫的人生,卻是迷迷茫茫,甚至下一步該落在哪裡都不知道。
從這裡走出去後,她又將去往何處?
她不知道……
空闊的院子裡,花草一如最初的模樣。
注意到兩株閃著微弱光芒的碩大白花,白若鬼心頭一暖,大步走了過去,俯下身子,輕輕撥開花瓣,看著花心裡熟睡的兩個白蘿卜似的小妖怪,嘴角微微咧開。
她伸出手,在大白和小白的柔軟的肚子上揉了揉,捏了捏。
大白小白似乎察覺到了這隻惡意的手,微微睜開了眼睛,卻隻看到漫天的星辰,於是不約而同地伸了個懶腰後,又抱在一起呼呼睡去。
白若鬼輕輕把花瓣合上,抱著昆侖劍,大步向以前住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