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自己也該收個徒弟。
就在邢段長為裝逼而感到煩惱的時候,江安機務段裡劉大利也在為自己的前途而煩惱。
他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因為出身有問題,並且在解放前還有黑曆史,所以一直沒能得到晉升。
如果說沒有辦法拿下“首通”榮譽,這輩子也許隻能當個小小的火車司機了。
劉大利這輩子的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當上領導。
每天在辦公室裡喝茶看報紙,就能拿到高額工資,還能高人一等。
“不行,不能就這麼讓李愛國那家夥把屬於我的東西搶走!”
劉大利最終下定了決心,從抽屜裡翻出一把扳手和一根蠟燭彆在腰間,拉下工裝的下擺遮掩住。
他推開門走出宿舍,正好碰到正司機江山洗完澡端著搪瓷盆子回宿舍。
“劉大利,這麼晚了,你乾什麼去”江山跟他打了個招呼。
劉大利哈哈笑道:“江哥,宿舍太悶了,我出去散散步。”
“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大利,咱們當火車司機是為了國家經濟建設做貢獻,不是為了爭榮譽。
就算這次咱們沒有拿到首通資格,也不礙事”
江山有些擔心劉大利,想跟他做做思想工作。
“江哥,你放心,我沒事兒。不過現在談論鹿死誰手,還有點操之過急了。”
說完,劉大利轉過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江山撓了撓頭。
他總覺得這小子今天有點怪。
夜晚的江岸機務段非常寧靜,勞累了一整天的職工們已經回宿舍休息了,站場上隻有幾個值班人員等著夜歸的列車。
劉大利跟值班員老陳打了聲招呼,遞出一根煙。
“老陳,131司機長的火車頭停在這裡嗎”
“哪能呢,你們那兩輛愛國型號火車頭都停在整備車間內。”
老陳接過煙點上,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利,我知道你們這次可能遇到麻煩了,不過彆擔心,你依然是咱們段裡麵最好的火車司機。”
“老陳,你年紀這麼大,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老陳本是好心,卻被劉大利訓斥了一頓,當時就氣得扭頭離開了。
“都以為那個李愛國贏定了嗬,簡直是可笑。”
劉大利整了整衣領子,來到了整備車間門口。
此時車間內的工人已經全下班了,門口依然是小陳和小張兩個保衛乾事值班。
“哥兩辛苦了哈。”
“是劉大車啊。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小陳皺了皺眉頭問道。
“害,今天不是在行車中出了紕漏嗎,所以想著再熟悉一下蒸汽機車,在明天的行車中,把丟掉的分搶回來。”劉大利道。
小陳和小張的臉色有些為難。
劉大利道:“上次,我不是跟著江大車一塊進到了整備車間裡,也沒鬨出什麼亂子嗎”
“再說了,你們是江岸機務段的人,總不能看著外人把榮譽搶走吧”
聞言,小陳和小張都有些猶豫,他們肯定不能坐視京城鐵路局拔了頭籌。
那樣的話,就等於在他們的臉上狠狠扇一巴掌。
劉大利見狀從兜裡摸出兩包大中華塞進兩人的衣兜裡。
“兄弟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嗎,放心吧,不會惹出亂子的。”
摸了摸兜裡的煙盒,小陳和小張互相對視一眼,拿出鑰匙打開了整備車間的大門。
“謝了哈!”
劉大利劃著火柴,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緩步走進車間裡。
伴隨著鐵門重新關閉,車間內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皎潔的月亮被烏雲遮掩,整個吳漢沉入了黑暗之中。
吃完了晚飯。
李愛國揉了揉圓滾滾的肚子,來到不遠處的供銷社裡,給老貓掛了電話。
在電話中,老貓通過暗語告訴李愛國,這兩天大橋一切正常,並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
“隨著典禮日期越來越近,你們也千萬要小心。”
李愛國叮囑一句掛上了電話。
上的燈光昏暗而模糊,隻有零星的車燈劃過遠處。寂靜的氛圍裡,李愛國陷入了沉思。
前兩支行動組都是在明知道很可能失敗的情況下,迫於那邊的壓力,不得不提前發動進攻。
最後一支行動組,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呢
他是已經有了必勝的計劃,還是已經滲透進了大橋的保衛人員中.
李愛國很快就否認了後麵一種想法。
當初周文忠來到吳漢,第一件事就是組織人員,對所有保衛人員進行了重新篩選。
可以說,就連小時後偷拽過女同學頭發這種小事兒,都搞得清清楚楚。
做地下工作,最忌諱的就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無端猜疑身邊的戰友。
那樣的話,不等敵人發動攻擊,便自亂陣腳了。
“任他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
李愛國整了整衣領子,大踏步的走進了人群之中。
翌日。
行車計劃的第二天。
一大早,李愛國便跟這曹文直一塊來到了站場上。
跟昨天一樣,先是讓黃婧檢查了機車,見沒有異狀之後,便在調度書上簽上名字。
“愛國,今天一定要加油!隻要能夠在今天的行車中,表現出優秀水平,那麼咱們就贏定了。”
邢段長重重的在李愛國的肩膀上拍了拍。
“段長,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李愛國重重點頭。
身為一個火車司機,大橋首通行車,對李愛國來說,也非常具備吸引力。
隨後,邢段長又單獨鼓勵了曹文直和正司機班組,劉清泉,老鄭。
就連黃婧這個剛進入機務段沒有多久的小姑娘,也得到了叮囑。
前門機務段這邊熱鬨非凡,江岸機務段那邊的情況就比較冷清了。
因為昨天劉大利犯下了低級錯誤,孟段長感覺到這次首通任務跟江岸機務段已經沒關係了。
他語氣平淡的對著正副司機組說道:“你們好好乾,彆有什麼心理壓力。”
江山和那些司機組的組員們都神情低落,默默的點了點頭。
劉大利卻樂嗬嗬說道:“段長,您放心吧,這次咱們機務段肯定能拔得頭籌。”
“大利,胡說什麼呢。”江山見他又在吹牛了,連忙拉了拉他的胳膊。
“誰胡說了,不是還有一天時間,還有十幾趟行車嗎。說不定前門機務段那些人也會犯錯誤。”劉大利甩開江山的胳膊。
孟段長還以為劉大利有什麼妙招。
聞言,苦笑著搖搖頭:“李愛國他們都是老司機了,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安全行車,哪可能犯錯誤。”
“這可說不定啊.”
劉大利衝著李愛國那邊冷笑冷聲,拋下一句話上了火車。
他們的聲音很大,邢段長也聽到了,叮囑李愛國和曹文直。
“雖然對方有些異想天開了,但是你們還是得認真,千萬不能大意。”
“放心吧,段長!”
李愛國答應一聲,也跟著曹文直上了火車頭。
伴隨著兩聲清脆的汽笛聲。
嗚嗚嗚嗚狂吃,狂吃,狂吃
兩列重載火車呼嘯著離開了江岸機務段。
火車和鐵軌撞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朝陽映照在鋼軌上,迸發出金色的光芒。
機車排氣閥蒸騰的水汽,猶如那一道道的彩虹。
車頭噴著蒸汽,連杆一上一下轉動,吭哧吭哧的奮力爬坡。
時不時汽笛還高鳴一聲,火星時不時從車頭飄過來,煤燒過後的那股硫磺味隨風飄蕩。
蒸汽機車,是最帶感的,那種工業感,力量感!
李愛國身為火車司機精神抖擻起來,開始了新一天的行車計劃。
今天大橋沒有檢修任務,火車很快通過長江大橋,然後拐到前麵的車站改變方向,調頭朝著大橋方向駛去。
前兩次行車計劃順利完成,車頭內的氣氛也鬆懈了下來。
老鄭和劉清泉講起了沒有那麼葷的段子,聽得了鄭元善直樂嗬。
就在距離大橋五公裡的時候,李愛國突然問道:“老鄭,你填煤的速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沒有啊。”老鄭停住了鏟子,說道:“這裡沒有上坡,我是按照10,280,15的規定填煤的。”
10,280,15是司爐工的投煤量標準,指的是一鐵鍬煤10斤重,15分鐘內填280鐵鍬煤。
這種填煤辦法是工人們在長期工作中總結出來的,既能在平地保持足夠的動力,又能節約煤炭。
李愛國看了看儀表那不斷跳動的氣壓表,皺起了眉頭。
副司機劉清泉也發現了異常。
“按理說咱們是滿載列車,老鄭的投煤量不足以讓氣壓漲得這麼快啊。”
氣壓一旦超過臨界值,很容易引起炸膛。
李愛國雖不清楚氣壓上漲的原因,還是立刻讓劉清泉和老鄭執行加水操作。
老鄭立刻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拉水”。
劉清泉立刻把腦袋探出去了望,李愛國也側過身通過觀察孔觀察外麵的狀況。
兩人在確定鐵道沿線沒有人的時候,各自應答了一聲“拉水”。
老鄭接到信號,這才拉動操縱杆。
鄭善元看得頻頻點頭,這種操作是加水的標準操作了。
火車“拉水”之所以會這麼囉嗦,是由於在爐膛高溫高壓下加水,需要先要開通注水器的蒸汽混水閥。
蒸汽混水閥中水汽負責引導排空注水器,這部分水汽在引導了水流之後,需要立刻排到機車外麵。
高溫高壓的蒸汽,容易燙傷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