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海關派來的列車。”
劉青鬆收回目光,看向周懷義,神色嚴肅地說道:“周車長,你現在馬上把轉運的消息告訴那些乘客們,讓他們攜帶好自己的行李,要有序的排隊上車,千萬不要出了亂子。”
“明白!”周懷義轉身去把任務布置給乘務員們,黃婧看了看李愛國也轉過身跟在了周懷義身後。
她是包乘組的一員,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那就是把乘客們送走。
山海關車站派來的列車是由前進型火車頭牽引的客運列車,有十三節火車車廂。
隨車前來的除了火車的司機組,臨時列車長外,還有山海關鐵道派出所的副所長和幾位鐵道派出所公安同誌。
列車緩緩停下後,臨時列車長迅速與周懷義、劉青鬆會合,幾人開始商量轉運乘客的相關事宜,隨後便有條不紊地安排乘客們上車。
然而,經曆了剛才那場驚心動魄事故的乘客們,此刻滿心擔憂在這荒郊野地裡過夜,一個個都有些慌亂著急。
他們如潮水般簇擁著朝著火車奔去,一時間,場麵陷入了混亂之中。
在其他車廂門口,情況還算好一些。
因為有救援隊隊員和乘務員們在努力維持秩序,乘客們雖然一開始有些驚慌失措,但在得知每個人都能上車後,便逐漸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秩序開始恢複。
唯獨二車廂門口,依舊是一片混亂不堪的景象。
“同誌,不要著急,每個人都能上車,我們保證把你們安全的送到目的地。”年輕的乘務員扯著嗓子大聲喊道,試圖安撫乘客們的情緒。
“你騙誰啊,你們能把火車開翻了,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嗎”
“哥幾個,咱們彆被這小乘務員給騙住了。等會火車裝滿了人,就會開走,要是上不了車的人,晚上隻能睡在野地裡了。”
將校呢煽動周圍的人。
他身上穿的說是將校呢,其實隻不過是一般的舊製服罷了,隻是自己改成了將校呢的樣式。
“衝啊!”
在這漆黑的夜裡,車頭燈無法照亮的陰暗處,二車廂門口時不時傳出嘈雜的呼喊聲、叫罵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亂成了一鍋粥。
李愛國手扶在插在腰間的槍柄上,正準備走過去。
一個身穿公安製服的中年人大步衝進人群中,猛地抬起腳朝著將校呢屁股上踹了一腳。
這一腳力氣很大,那將校呢正雙手高高舉起,像是指揮乘客們衝鋒一樣在車廂門口上躥下跳,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出了半米多遠摔倒在了地上。
“特麼的,敢打勞資,你沒看到我身上的將校呢嘛。”
將校呢惱羞成怒,他壓根沒想到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動手。
他從地上爬起來,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腰間抽出刺刀,滿臉猙獰地朝著中年人就要攮過去。
中年人麵對鋒利的刺刀神情沒有一絲慌張。
他大步上前,猛地飛出一腳,直接踹中了將校呢的手腕。
刺刀脫手而出,中年人趁勢欺身上前,誰知道將校呢也是個練家子,竟然揮出了左勾拳。
好在中年人經驗豐富,身體微微一側,這一拳隻是擊中了他的左胳膊。
中年人就像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緊接著對著將校呢的肚子就是一拳。
這一拳勢大力沉,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將校呢頓時吃痛,身子像煮熟的大蝦一樣彎了下去,臉上鼻涕眼淚全都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那些剛才還跟將校呢稱兄道弟的年輕人,看到將校呢的慘狀,紛紛後退幾步。
“把他捆起來,扔到車上,先送到所裡麵關起來。”中年人撿起刺刀交給了後麵跟上的公安同誌。
公安同誌抽出掛在腰間的繩子,將將校呢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一左一右兩人架著將校呢,要把他帶到火車上。
將校呢此時有些慌張了:“你叫什麼名字,竟然敢抓勞資,你今天把勞資關進去,明天得親自把勞資送出來。”
中年人聞言,大步走上前,盯著小青年的眼睛說道:“記住了,我叫蘇振芳。你要是有什麼手段,我隨時等著。”
說完,中年人揮了揮手,那幾個公安將將校呢押到了火車上。
將校呢被抓後,他的那幫好哥們此時都老實了起來,乖乖在車廂門口排起了長隊。
蘇振芳見狀,也鬆了一口氣。
他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這小崽子彆看年輕,力氣還真不小……”
他吸溜了一下嘴巴,一邊揉著微微發痛的左胳膊,一邊小聲嘟囔道:“真是有點托大了,到底是年紀大了,要是早幾年的話……”
這時候,一根煙塞進了蘇振芳的嘴巴裡。
一道聲音在蘇振芳耳邊響起:“要是早兩年,剛才那家夥壓根沒有揮拳的機會。”
蘇振芳一驚,他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這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
他下意識地伸手就要往腰間摸槍,等他看清對麵站著的是一個身穿火車司機製服的年輕人時,神情頓時放鬆了下來。
“你是.”
李愛國摸出打火機,給蘇振芳點上煙,自己也點了一根,抽了口煙後伸出手:“前門機務段火車司機,李愛國。”
“全國優秀火車司機李愛國”蘇振芳很明顯聽過李愛國的名頭,上下打量李愛國一番:“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李愛國笑道:“我也沒有想到咱們鐵道上大名鼎鼎的蘇振芳竟然隻有一米六的個頭。”
“個子矮,可都是精華啊。”
蘇振芳早就習慣了被人調侃,懟了句後,然後皺起眉頭問道:“李大車,你認識我”
“咱們鐵道上有誰不知道蘇鐵手的名號。”李愛國道。
李愛國倒沒有誇張。
鐵道內部都知道山海關有個蘇鐵手。
山海關地理位置特殊,是連接關內和關外的交通要道。
1891年,山海關北洋官設立鐵路局,隸屬於清朝政府總理衙門,負責修建山海關火車站和機車房,掌管津城至山海關鐵路事宜。
解放後,山海關站被劃歸錦州鐵路局管理。
北麵戰爭爆發後,大量物資通過山海關火車站被轉運到北麵戰場上。
因為當時形勢複雜,敵人為了阻攔物資轉運,經常在車站搞破壞。
所以山海關車站派出所被部裡麵提升為“山海關鐵路公安段”,歸部裡麵直屬管理。
1953年局勢逐漸穩定,部裡麵撤銷山海關鐵路公安段,更名山海關駐在所,歸錦州鐵路公安分處領導。
前兩年山海關公安段才更名為山海關鐵道派出所。
蘇鐵手當年還隻是山海關鐵路公安段的一個普通公安,卻連續立下了阻止運輸武器的列車爆炸、抓獲敵特方某等赫赫大功。
至於在車站抓捕小偷、整治夾帶的奸商,對他來說更是手到擒來。
“蘇鐵手”這個綽號,就是那幫被他懲治過的小偷們送給他的。
“我有個朋友,他也是鐵道公安,沒少在我耳邊嘮叨你的事跡。”李愛國笑著解釋道。
“害,啥事跡不事跡的,當時要是換成任何一個鐵道公安,也會那樣做,我隻是趕巧罷了。”提起那些過往,蘇鐵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兩人閒聊了兩句,李愛國突然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問道:“老蘇,你們山海關鐵道派出所把你派過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協助轉運乘客吧”
蘇鐵手沒想到李愛國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說道:“我這次是來打前站的。”
“打前站”
“你不知道”蘇鐵手皺了皺眉頭,語氣有些遲疑:“這次的事故已經被報到了你們京城局裡麵。
明天京城局安全科的同誌將組織調查組,要來調查事故原因。
京城局安全科的張副科長特意給我們錦州局掛了電話,讓我們來盯著現場”
講到這裡,蘇鐵手也意識到了問題有些不對勁。
一般來說,就算是京城局安全科要調查事故原因,也會讓救援隊的同誌負責保護現場。
而不會繞一大圈子,請隔壁鐵路局的同誌出麵。
這隻能說明鐵路局安全科的領導並不信任救援隊的同誌。
“這幫坐在辦公室裡的家夥,整天不想著乾實事兒,淨喜歡乾這些背後捅刀子的破事兒。”
想明白之後,蘇鐵手滿臉鬱悶地扔掉煙頭,用大頭皮鞋狠狠地踩滅,忍不住罵了幾句。
他是鐵道兵出身,在他心中,同誌就如同戰友一般,他非常厭惡這種破壞同誌間團結的做法。
而且,蘇鐵手又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這次京城鐵路局安全科點名讓他這個“鐵手”來協助調查,恐怕是忌憚麵前這位全國優秀火車司機吧。
想到這兒,蘇鐵手頓時有一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
蘇鐵手當時便有有一種被當槍使的感覺。
“李大車,我”
李愛國也想通了這些關節,衝著他擺擺手:“老蘇,你是所裡的領導,得聽局裡麵的命令。”
李愛國倒是沒在意,剛才他已經粗略檢查了出事列車的情況,雖搞不清楚事故原因,但很明顯跟火車司機沒有什麼關係。
無論是什麼人來調查,總不可能罔顧事實,把白的變成黑的吧。
在k16次包乘組、救援隊隊員、山海關鐵道派出所同誌的合作下,乘客們順利送了列車,臨時列車肩負起了k16次列車的重任,將會把乘客們安全的送達目的地。
五個受了傷的乘客中,有四個隻是胳膊蹭破了點皮,他們堅持繼續旅程,隨著臨時列車一同離開了。
最後一個傷勢相對嚴重一些的是個小年輕,他的胳膊和小腿都脫臼了,臉上還摔得鼻青臉腫的。
救援隊的劉青鬆建議把他送到山海關的醫院裡,等治好傷之後再離開。
“不不不,領導,我沒事,我還得趕著回到廠裡麵。”
這個傷員一聽要被送去醫院,連忙掙紮著站起身來。為了證明自己沒事,他還在鐵軌上試著跳了兩下,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忍不住吸溜嘴。
劉青鬆見此人確實沒什麼大礙,便點頭道:“你路上小心點,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可以跟我們前門機務段聯係。”
“謝謝.”小年輕連聲道謝後,一瘸一拐的朝著臨時列車走去,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