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路鳴澤看透,小魔鬼是特殊的,他手上疑似掌握著夢境與現實的權柄,或許還掌握著命運的權柄,或許林澤的殘缺源堡能夠如原著中壓製低層次的怪物途徑非凡者一樣壓製對方,但也存在著像是被命運之蛇一眼看破一樣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他不確定如果自己被看破了,自己的源堡會不會被小魔鬼盯上。
“即便我的源堡是殘缺的,我也嘗試過確實能調動一定的權柄,即便代價巨大,也意味著這玩意依舊對命運和時空三個領域的權柄把持者依舊擁有致命的吸引力,沒準小魔鬼就看上我了想把我直接當補品吃了。”林澤飛快地思考著,眼睜睜地看著路明非走到了路鳴澤的身旁。
小魔鬼衝路明非比了個手勢,似乎是示意他到不知何時重新打開的窗台上坐著,然後自己輕盈地翻了上去坐下,把兩腿放在外麵晃悠著,而路明非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也坐到了他的身旁。
“嘿,我叫路明非。”他說道。
“我叫路鳴澤。”男孩眼望遠方,輕聲說。
路明非愣住了,林澤知道,他在懷疑麵前的這個男孩在跟他開玩笑,他那同樣叫做路鳴澤的表弟滿麵青春期的痕跡,傷痛文學功底極深,與他麵前這個精致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隨後便是短暫的沉默,他們似乎看不見林澤,林澤就像是旁觀者一般,注視著這一切。
“夕陽?你上來啦?”男孩慢慢地把頭扭過來看著路明非,這令路明非的神情變為了驚訝。
這句話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這個男孩似乎始終在等待著他,他就像是知道自己一定會來一樣,在那裡,在那一刻,永恒地等待著。
“他們都很難過,即使是那個笑著跳舞的女孩也一樣,你不難過麼?”男孩瞥了一眼教室裡的人們,他們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場亂哄哄華麗舞台劇的觀眾。
“不難過,難過什麼?我覺得他們都是神經病。”路明非聳聳肩。
“他們是真的很難過,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東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是哪裡?”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人類是種很愚蠢的東西,你也是,你和他們的區彆隻是,你是故意要讓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說,“你不難過,是因為我代替你難過了。真殘忍,不是麼?”
他的目光轉動,最終停在了林澤的身上。
他就那般看著林澤,眼中帶著如冰山般沉重而難以化解的悲哀,即便是旁觀者的林澤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哀慟。
路明非的視線順著小魔鬼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微微一愣,他看到了一縷灰白色的迷霧,但下一刻,他的雙眼就開始疼痛,大腦似乎被容嬤嬤針灸一般,感受到如雨絲一般細密的刺痛感,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產生某種異變,在發生扭曲,在變得畸形。
不知是不是疼痛和呼吸困難帶來的幻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手臂的皮膚開始蠕動,其上有許許多多如蠕蟲般的事物掙紮著,想鑽出來,這令路明非那即便是已然恍惚的意識也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驚恐,他無法自製地從窗台跌落,墜落到了教室的地板上,帶起一聲巨響。
在痛苦的掙紮和扭動之中,路明非殘存的意識模糊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遮住了他的眼睛,帶著溫熱的體溫,令他的疼痛消散了許多,但還有一部分痛覺和幻覺殘餘,令他依舊如胃病發作一般,像一條蛆蟲一樣彎曲著身子躺在地麵上,不時抽搐幾下。
“他不該直接看你的。”路鳴澤淡淡地說道,遮住了路明非眼睛的正是他伸出的手掌,他半跪在地麵上,右手遮住了路明非的眼睛。
“但你直接看我了。”林澤回應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小魔鬼似乎是路明非的暴力麵,掌握著他的力量,而路明非似乎是人性麵,代表著他的人性。
“畢竟我是這個世界的終極啊。”路鳴澤說道,將目光從林澤身上移開,林澤發現,他的眼角留下了縷縷血淚。
“但你並不完整,對嗎?”林澤喃喃自語,猜測著路鳴澤的本質,“隻有路明非和你結合,你們才是完整的你們。”
路鳴澤沒回答他的疑問,他隻是沉默地半跪在地麵上,窗外垂落的夕陽灑入教室的光輝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為他披上了金色的薄紗。
“你不應該加入這一切的,”路鳴澤緩緩地說道,“你是一個異類,你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你身上的東西即便是我也無法承受,它承載著一個世界的命運,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如果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否則你就再也沒機會離開了。”
林澤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要怎麼離開?”
“等我完整,那時候加上你的命運,我就能打開這個世界的門,將你送走。但我也隻能保證我能將你送到另一個世界,至於是怎樣的世界,我無法保證。你有可能直接傳送到一個危險的世界,剛到達便直接死亡。”
“但這樣你起碼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你留在這,那你必死無疑,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你的意思是,讓我看著你的劇本上演,作為交換,你會送我離開保住性命?”
“你可以這麼理解,”路鳴澤說,“我不能允許你破壞我的劇本,你是這劇本裡唯一的變數。”
林澤沉默了許久,說道“那恕我不能滿足你的願望了。”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創造奇跡,如果因為對命運的怯懦而放棄了對奇跡的渴望,那可不是成功的魔術師。”
路鳴澤似乎早有預料,臉上的神色還是那麼冷漠。
“你會同意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依仗,但這是我的世界,就隻能按照我的安排發展。”
他像是暈染開的水墨畫般,逐漸淡去,最終從這個世界抽身離去,與之對應的,是林澤感覺中鏈接的斷裂,與幻象的消失。
教室再度恢複了正常,此刻諾諾正在林澤的前桌旁,用力地拍著他的腦袋,最終拍得路明非暴跳起來,渾身冷汗。
他遺忘了那個夢,他隻記得那個男孩,還有夕陽,還有窗,其他的一切都像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塊,混雜交織,令他回想起來都感覺到頭暈目眩,甚至是渾身作痛,最終逼得他放棄了試圖回想起更多內容的想法,老老實實地交了卷,離開考場。
林澤看了一眼他的試卷,微微一愣,但隨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紙張上,是兩位少年的對視,其中坐在窗台上,神情冷漠的,赫然是他幻覺中看到的小魔鬼。
這就夠了,林澤心想。他知道,單憑這幅畫,校長就會死保他,雖然原因不明,但明顯和小惡魔有關。
無論如何,長期困擾著他的身份問題也徹底解決,小魔鬼還算厚道,沒想方設法給他下絆子,還幫他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還送了不少信息,雖然有謎語人的嫌疑,但總的來說他們目前沒有太直接的利益衝突,還算是一對不錯的合作夥伴。
林澤心情愉悅地交了試卷,離開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