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今天下午搬家的時候,嶽文軒就和這個老太太見過麵了,她就是丁衛華的老娘。
進門之後,老太太把手中的碗放在了桌子上,也不坐下,就站在那說道:
“嶽主任,剛剛搬家,家裡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隻有我去年秋天醃得一壇仔薑還算拿得出手,就是吃到現在東西不多了,勉強湊了一碗,東西不多,給你嘗個味兒,彆嫌棄。”
這一碗仔薑放在半年前確實不算什麼,但放在青黃不接的三月份,還真就是難得的好東西。
嶽文軒趕緊站起來說道:“嬸子太客氣了,這麼好的東西,我哪裡會嫌棄,家裡有點亂,嬸子坐下說話。”
“我就不坐了,剛剛搬家,還沒收拾利索,我還得去其他幾個鄰居家裡串個門。
嶽主任,你把碗倒出來,東西給你,碗我還得帶走。”
嶽文軒沒急著把東西倒出來,而是打開櫃門,從裡麵拿出一捆蘿卜乾來,放到桌子上說道:
“嬸子,東西我就收下了,但不能讓你空著手回去,這捆蘿卜乾你帶上,這還是外地的朋友專門寄過來的。
你拿回家泡一泡,放在鹹菜缸裡醃上,味道挺不錯的,或者用來炒菜吃也可以,脆生生的,也算是春天裡難得的一道菜。”
老太太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蘿卜乾,看上去怎麼也得有個二三斤的樣子,心裡特彆高興,又有些自得,覺得自己還真是來對了。
但她嘴上還是謙虛道:“這怎麼好意思?我們剛剛搬過來,送點東西,拜訪一下鄰居是應有的禮節,東西本來就不多,哪裡好意思收回禮。”
“就是一捆蘿卜乾,也就放在現在這個時候還算拿得出手,擱在以前,我都不好意思送人。
朋友寄的蘿卜乾有點多,家裡就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正好給大家分一分,嬸子就彆客氣了。”
老太太端來的一碗仔薑也被嶽文軒換了一個碗,推拒了幾句,老太太也就高高興興的拿著一碗蘿卜乾回家了。
老太太一進家門,兒媳婦看到她還拿回來這麼大一捆蘿卜乾,疑惑的問道:
“媽,你剛才去誰家了?怎麼還給了這麼大一捆蘿卜乾做回禮,這也太大方了吧?咱們家剛剛搬過來,應該咱們吃點虧才合適,不好沾這個光。”
老太太瞪了兒媳婦一眼,有些自得的說道:“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不算計著點,日子能過好嗎?
剛才我去了嶽主任家,這是他給的回禮。
嶽主任那麼大的領導,我就猜到他一定是一個要麵子的人,而且家裡肯定不缺好東西,咱們給他一碗米,他肯定要還回來兩碗。”
老太太晃了晃手中的那一捆蘿卜乾,“你看看是不是被我猜對了?等我把這一捆蘿卜乾泡發好,醃到鹹菜缸裡,夠咱們家吃半個月了。”
“你也說了嶽主任是領導,哪能沾領導的光,這麼乾不合適,早晚得吃虧。”兒媳婦楊永紅很是無奈。
“我都快七十歲的人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能不懂?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個嶽主任馬上就要退休了,現在就已經賦閒在家。
他一個退休乾部,就算得罪了他,又能怎麼樣?
況且他們這些當領導的人一向肚量大,這麼一點小事兒,還是他主動給的回禮,又不是我上趕著要的,怎麼可能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記恨咱們家?不可能的事情!”
婆婆把事情看得這麼通透,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楊永紅也就不說什麼了。
過了片刻,他看到婆婆開始在家裡收拾屋子,不再外出,便好奇的問道:
“媽,還有其他鄰居家沒去拜訪,你還去嗎?要是你不想動的話,你交代一下,還是我過去吧。”
“那個孔慶鬆家,你知道吧?”老太太問道。
“應該是把邊那一家吧,我聽說過,他家的成分好像不太好。”
“對,那個孔慶鬆是小業主,你想去的話,等他們家來人,你可以去一趟。
他家現在沒人,也不知道一家子鬼鬼祟祟的去乾嘛了,肯定沒乾好事兒,他們家有錢,指不定就跑去黑市了。”
楊永紅拿這個婆婆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耐心勸解道:“媽,咱們剛剛搬過來,對人家一點都不了解,在家裡這麼說也就算了,出去可千萬彆胡亂編排人,會得罪人的。”
“他一個小葉主,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我還能怕他?
就算我當麵這麼說,他都不敢回嘴,你信不信?”
看到婆婆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楊永紅很頭疼,“媽,既然你瞧不起他,為什麼還要去他們家拜訪?還不如把他們家當成陌生人,以後不要有任何來往,那不是更好。”
“自從你嫁進我們老丁家,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我真是白教你了,這點事情都弄不明白。
正因為他們家低人一等,才更要抓住這個把柄。
就憑老孔家的成分,不往死裡欺負他,就算是咱們家有良心了。現在日子這麼艱難,每月的糧食定量和副食品供應都是有數的,不想點辦法,咱們家吃什麼喝什麼?
我給他送去半碗紅薯乾,他怎麼也得給我還回來一碗,才算是明白事理。
衛華可是乾部,還是一個係統的領導,量他也不敢太小氣。”
說著如此霸道的話,老太太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繼續說道:
“咱們家都搬來半天了,老孔家一大家子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你猜他們乾什麼去了?
我猜有很大可能去黑市了,就算不是,也指定沒乾好事。
他們家肯定有糧食吃,就算我不算計他,也有彆人算計他。
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向來不肯吃虧,雖說咱家剛剛搬過來,卻也不能叫彆人小瞧了。
老孔家的東西,彆人能算計,那我也能算計。像他這種人,有口東西吃,餓不死,就應該知足了,量他也不敢炸刺兒。”
這樣的話,楊永紅聽了太多,也不想和她辯解,隻是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