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皓勳體內的情況看上去依舊是凶險萬分,可讓翁謙最是難以琢磨的,就是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時辰,從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是這樣。
壞沒壞到底,好又說不上好,他心中著實犯難,更是不知從何處下手。
自己空有一身修為,卻在緊要的時候,沒有發揮出作用,他歎了口氣,身子看上去更加蒼老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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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京都,可比不得我上次了,如今姚鑫當朝,勳兒的日子定是不會好過,我放心不下彆人,最後還得麻煩謙伯了。”
“王爺哪裡的話,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為王爺的血脈出一份力,也不算是毫無作用。”
“姚鑫我知道,他心中抱負極大,登基這些年來一直在蓄積力量,定會有大事的,我擔心勳兒會被牽扯其中,若是他遭遇劫難,身負重傷,隻要還有一口氣,切記,莫要擔心,不可亂了陣腳…”
“王爺,老奴定會護佑好殿下,絕不會讓殿下受一點傷害!”
臨行前,翁逸塵在翁謙耳畔說的話,回蕩在腦海。
他當時不明白,隻想著有自己在,而且朝堂上再如何權衡博弈,也不會毫無緣由的對世子殿下出手,結果真的如王爺所言,應驗了。
從懷裡拿出三隻小巧的瓷瓶,將瓶塞依次打開,再一個個喂給翁皓勳,這是他僅有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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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十六疑惑地推開柴房的門,便看見了三位醫師被五花大綁的困在地上,口中纏著布條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門開的聲音將三人驚醒,昏暗的柴房中,一個個瑟瑟發抖的擠在一起,直到秦十六走到麵前,他們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看見秦十六手中沒帶利器,而且不是昨夜將他們綁起來的那位老人,才漸漸鬆了口氣。
秦十六並非是宮裡長大的人,又哪裡認得眼前三位醫師,不過還是能認出他們身上的衣服乃是宮裡的東西。
“諸位宮裡的先生,在下秦十六,現在放先生們離開。”秦十六笑了笑,便伸出手來。
三人有些害怕,畢竟昨夜來此的時候表明了身份,是陛下下令讓他們來此醫治小王爺的,卻被粗俗的老漢給綁了起來。
又見秦十六年輕真誠的笑容,隻能是硬著頭皮相信他。
好在秦十六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先是幫他們解開口中的繩子,然後一個個鬆開的繩索。
秦十六將繩子甩到一旁,“我送諸位先生回宮吧。”
他們的眼角微微抽搐,敢情這是清楚他們的身份,故意刁難了是吧。
隻不過現在還在彆人的地盤,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就不再開口爭辯,隻是尷尬的笑著點頭。
“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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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麟呢?”
頭發已經束在頭頂,姚鑫身子前傾,手肘搭在膝蓋上,右手握拳支撐著下巴,眼皮耷拉著,朝著殿下冷冷的開口道。
“咕嚕。”左有勝跪在殿下,艱難地吞咽下口水,低著頭,目光死死的盯著地麵。
“臣…臣不知…”
“不知?”
姚鑫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殿內颼颼的吹著寒風,明明還是天正熱的時候,地麵和柱子上已經凝出了霜。
他隻是抬起眼皮,一旁的大總管便理會了他的意思,輕輕咳嗽了一聲。
緊接著,殿外傳來腳步。
噔,噔,噔。
鞋子踩在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響,在殿內回蕩著,左有勝聽得出來,那是秘衛的靴子,他心裡咯噔一下。
腳步聲停在右手身後的位置,跪在地上。
“臣,朱定焱,叩見陛下。”
果然,左有勝咬著嘴唇,朱定焱就是昨夜與他一同行動的同僚,自己的一切動作也都被對方完整的記下了,一時間額頭上滲出了不少汗水。
姚鑫慢慢直起身子,將支撐的位置從雙腿,換到椅子的扶手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昨夜,你倆同為一組,他可有什麼異樣之處?”
朱定焱抬起頭,先是看了一眼左有勝的背後,接著搖了搖頭,目光堅定的回答道。
“昨夜我與他一同行動,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沒有等到合適的機會,他有想要出手的情況,和上前去詢問武威王世子身體狀況以外,並無其他異樣。”
左有勝保持著之前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彈,實則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朱定焱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
聽到這樣的回答,殿上的姚鑫沉默了許久,可他的目光依舊平靜,看不出喜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朝著殿門推了推手,朱定焱看見後,很識趣的磕頭起身,慢慢退出大殿。
“昨夜之事,可還有其他人知曉?”
朱定焱離開後,姚鑫再次開口,語氣中仍然能聽出懷疑。
“左麟可是臣的弟弟,這般大事,哪裡敢告知第四人,自然是守口如瓶。”
任誰來聽,左有勝的回應都是極為真切的。
“是啊,左麟是你的弟弟。”
其實左有勝知道,今日朝堂上,陛下當著群臣的麵命令打更人邵陽昊負責此事,要將人捉拿歸案,就是要個賊人,這人是不是左麟沒關係,隻要他是個有修行在身的賊人。
打更人官府內關押著的那些肯定是不行的,畢竟多是明麵上抓來的人,但秘衛的地牢裡具體都有誰,可就沒多少人清楚了,隨便找一個合適的人放出去,在配合打更人打殘了抓回來,便是一個台階。
隻是,現在找不到左麟卻成了一個定時炸彈,最重要的是左麟秘衛的身份,一旦被其他人先一步找到,將此事捅出來,姚鑫就會陷入被動,他才會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左麟的行蹤。
因此,這句話如同刀刃,刺入左有勝的心臟,左麟不見蹤跡也就隻有他這位兄長的嫌疑最大。
左有勝能感受到渾身的雞皮疙瘩,喉嚨有些腫脹,吞咽起來很痛苦,他張了張嘴。
“左麟雖是臣的弟弟,可臣身為秘衛,活著的唯一的宗旨便是要完全效忠陛下,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也可直接拋棄,更何況是弟弟。”
姚鑫麵無表情,對左有勝的懷疑依舊沒有打消,隻是以他的觀察,左有勝的反應又都在情理之中,並沒有看見對方明顯說謊的細節。
這時,大總管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小聲的在他耳邊說著什麼。
姚鑫的眉毛不動聲色的輕挑一下,朝著殿下開口。
“你先回去吧,這幾日莫要外出,朕還有些事情,要交給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