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口、袖口、裙擺,每一個能被湖水侵占的縫隙都灌滿了冷意,她奮力掙紮著妄圖不被吸足了水的衣衫拉入湖底,在這個刹那,她忽的想起兩個月前掉進錦鯉池的慕惜辭。
她上次掉進水中的時候,七殿下可是毫不猶豫地便跳下去救她了。
她想著,下意識費力抬眼朝著橋上望去,眸底帶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過的希冀。
然而,入目的唯有墨君漓溫聲安撫著小姑娘的景象,她在他眼中尋不到半點屬於自己的痕跡。
慕詩嫣怔了一息,那湖水抓緊了機會倒灌入她的口中,她的四肢漸漸被那刺骨的水汽凍得僵硬,能用來掙紮的力道也愈來愈小。
更多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慕詩嫣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她的胸腔與鼓膜因那股窒息而刺痛,心臟跳動聲震了耳,她的眼前陣陣昏黑,身子沉重到不可名狀——
眩暈感襲來之際,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裡。
她就要死了嗎?
慕詩嫣迷惘不堪,正當她想要徹底放棄、隨著那身浸足了水的衣裳一同沉入湖底之時,一襲杏白繡金的挺拔身影驟然出現在她麵前——
那人攥住了她僵冷的手,將她一把自湖內撈出,他的掌心寬大溫暖,懷抱亦十分結實可靠。
徹底失去意識前慕詩嫣奮力睜眼看清了來人容顏,一線紅雲忽的浮現在她蒼白的小臉之上。
“五……五殿下。”慕詩嫣顫聲喃喃,那蘊含了萬般情愫的音調,果然引起了墨書遠的注意。
他挑眉低頭注視著懷中豆蔻年華的姑娘,稍顯陰鷙的俊美麵容泄出了點點的意外。
“慕小姐?”墨書遠輕輕晃動了她的肩膀,並運功點上了她幾處穴位。
昏迷中的慕詩嫣張嘴吐出了幾口湖水便再沒了動靜,他伸手試探了她的鼻息,確認人隻是暈過去後微鬆了口氣。
他是有意讓慕詩嫣在水中多呆了一會,所謂不過是給這位國公府二房的嫡小姐,留一個畢生難以磨滅的印象,並不是想讓她真的出事。
畢竟,隻有這般,二房一脈方才會對他感恩戴德,而這才有利於他不著痕跡地、慢慢歸化了慕氏手中那十五萬兵權。
十五萬精兵,乾平上下攏共不過五十來萬的兵馬,最精銳的那三分之一都在慕國公手中。
他盯上那兵權許久了。
墨書遠的眸光微暗,隨手接過侍從遞上的兩件乾淨大氅,自己換過衣裳後,又將慕詩嫣仔細包了,想了想仍舊抱在了懷中。
落水後她先前畫著的脂粉便被湖水衝了乾淨,眼下不施粉黛的小臉,倒多了些天然無飾的清麗。
尤其落水後,濕漉漉的碎發貼緊了她巴掌大的臉,這讓她額外顯出幾分病態蒼白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動人的楚楚可憐。
墨書遠自認是個愛美之人,麵對這般佳人,心中亦不免有所動容,一來二去,倒不忍心把慕詩嫣隨意交給侍衛看管了。
“派人走一趟國公府,通知下蕭二夫人,我們先回府,順便進宮請位太醫。”墨書遠抱著人淡聲吩咐,侍衛應聲牽來了五皇子府的車馬。
墨書遠登上馬車揚長而去,留在橋上的慕惜辭二人看著那馬車背影,悄然冷了眉眼。
“好了,後麵的事便與我們無關了。”慕惜辭推開少年的手臂,顧自整理了衣衫。
“後麵的的確不需要我們管了。”墨君漓笑笑,仰頭看了眼天邊的圓月,伸手摸了摸鼻尖,“走吧,這時間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