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待眾人還在坊市中欣賞著漫天煙花之時,二房那頭卻是慌成了一鍋亂粥。
蕭淑華原以為依著自家閨女的樣貌氣質,加上那一身下了血本的衣衫首飾,今夜必能在群芳之中大放異彩,哪成想,這不到子正,便被五皇子府上的侍衛通知,說她的嫣兒不慎被人群擠到了湖中去?
這怎麼可能!
她的女兒她心裡清楚,嫣兒決計不是那般不穩重的孩子,何況那時間她當與妙童那孩子一路才對,她那個做表姐的,也不會任嫣兒無端被人擠下橋去!
她能掉下橋,無外乎是蕭妙童不在身側,且……
蕭淑華繃緊了唇角,她行色匆匆,一張保養得宜的麵容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
“你家小姐,近日可有什麼異常的嗎?”蕭淑華蹙眉,問詢韻書韻詩時的語調,說不出的嚴厲。
“小姐?”韻書一懵,隨即稍加思索便開了口,“夫人,小姐她最近一切正常,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呀!”
“廢|物。”蕭淑華低啐,轉而看向韻詩,“你說。”
“稟夫人,小姐近日因著上元宮宴的席位問題,心中一直生著悶氣。”韻詩垂眸,聲線平靜異常,“加上年前小公爺奉命移栽朝華居院北梧桐的事,小姐對大房的兩位小姐,心下多有不滿。”
“我就知道,這沒出息的東西!”蕭淑華冷笑,轉眸睨了一眼身側的韻詩,“還有什麼彆的消息嗎?把你知道的一齊說出來。”
“稟夫人,小姐有心與樂綰公主、七殿下等人交好,但兩位殿下並不大認可小姐,反而與剛回府的三小姐更親近些。”
“據傳上月樂綰公主在宮中辦賞雪會時,七殿下還曾為三小姐解圍。”韻詩的語速不急不緩,“小姐對這些慣來耿耿於懷。”
“解圍?解的什麼圍?”快趕至國公府門口的蕭淑華腳步微頓,略略偏了頭,“還有人敢在公主殿下的賞雪會上鬨事不成?”
“夫人,七殿下替三小姐解的,是您侄子,蕭弘澤蕭少爺的圍。”韻詩斂眉,“三小姐今年剛十歲。”
恰在蕭弘澤所喜愛的年歲之內。
“那蠢貨。”蕭淑華驟然攥拳,尖銳的指甲險些掐破了的掌心,“國公府小姐的主意也敢打,若真鬨起來,本夫人可攔不住大哥和明遠。”
雖然不想承認,但國公府在當朝的權勢,的的確確在蕭府之上,假若蕭弘澤當真口出狂言汙了慕惜辭的清譽,大房那對父子,隻怕要將他活剝了去!
屆時,莫說她攔不住兩人,便是當今聖上來了,恐也攔不下他們。
“不過,他怎麼會盯上慕惜辭?”蕭淑華狐疑,她雖有心替女兒除了大房兩個礙眼的東西,卻不想用這種愚蠢又自曝其短的方式。
眼下朝中局勢尚不明朗,儲君之位能落誰手還看不分明,不若將那兩個姑娘充作探路石——等著時局分明,再借著“姐妹情深”的由頭,把她的嫣兒塞進去。
到時以嫣兒的姿色,再加諸她這麼些年對她的精心調教,她定能牢牢攥住男人的心。
蕭淑華想著微抬了下頜,眉眼間儘是誌在必得之勢,韻詩聞此無聲一哂“夫人,是妙童小姐與小姐一同算計的三小姐。”
“她們逼著她彈了一曲《關山月》。”
韻詩至此低順了眉眼不再言語,蕭淑華聽罷沉默片刻,拂袖登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
那車輪吱嘎著向著京城另一角的五皇子府奔去,馬蹄踏過融化的雪,留下一連串深色的水痕。
高傲的華服婦人端坐在馬車之內,隱沒在廣袖中的雙手寸寸縮緊,她十指上的骨節被她捏得森森泛白,嬌貴的衣料亦被她攥出了一道道的褶。
事已至此,她如何猜不到前因後果?
指不定又是嫣兒那丫頭,看見大房那幾個小崽子與七殿下等人呆在一處,犯了糊塗,私自追上去,本想對著慕惜辭或者慕惜音不利,卻不慎將她自己搭了進去。
還有妙童也是,明知道嫣兒素愛生妒犯渾,也不多加阻攔,就那麼放任著她一個人往上衝!
蕭淑華的麵容微扭,她現下說不清腹內是個什麼滋味。
一麵心疼著自家女兒大正月裡落入了那陰寒刺骨的湖水,一麵又禁不住怒她整日隻
知道拈酸吃醋,捋不清什麼該乾,什麼不該乾!
好在老天還算憐她可憐的女兒,叫她被五殿下給救了上來,如此這一番倒也不全是禍事——若嫣兒能趁此機會拉近了她與五殿下的關係,還算是塞翁失馬。
女人閉目,長長吐出口濁氣,她猜得到墨書遠有意接近慕詩嫣是為的什麼,但她並不介意。
左右大房的兵權又不是她蕭府的兵權,大房的兒女也不是她蕭淑華的兒女,就算那五皇子是想拿捏了他們,又與她何乾?
大房的那三個公子小姐,不過都是她寶貝女兒的墊腳石罷了。
蕭淑華緩緩鬆開了攥在手中的衣袖,慢條斯理地撫平了其上的細碎褶皺,她將雙手交疊著放在下腹之前,又恢複了一派官家貴婦的端莊樣貌。
“夫人,咱們到了。”車外傳來車夫勒馬與韻書的聲音,蕭淑華壓著嗓子回了句“嗯”,厚重的車簾被人自外側掀起,她扶著韻書的手臂緩步下了車。
踏過五皇子府門前,她回頭衝著國公府的方向遙遙望了一眼。
霜月之下,街上的建築仿佛成了道漆黑的剪影,她看不清國公府的輪廓,同樣也尋不到她的蕭府。
慕文敬,我的好大哥,二十年前我就跟你說過,若你選擇了溫妘那個女人……我會讓你後悔的。
你的妻子、女兒、兒子,你勤勤懇懇守護了數十年的慕氏家業,還有你那十五萬兵馬乃至你一直效忠愛戴的皇帝……
你所重視的一切,我都會想方設法的將他們一個、一個,慢慢摧毀。
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的。
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走吧。”蕭淑華收回了目光,冷然一嗬,繼而帶著那兩名婢女,小心跨過了那道尺餘高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