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可以不再當那高位之上、冷血無情的帝王。
“崽子,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老子,”元濉慢慢坐正了身子,少年的眼尖,遠遠瞥見他蒼白嘴唇上滲著一點不起眼的赤,“他的命,比我好。”
“他有兄弟在側,又有至交在旁幫忙穩固著朝堂。”
“那幫文臣再是折騰,終也反不過那片天去,他手頭攥著近二十萬兵權,渾然無需懼怕他們,哪怕是想兵不血刃,也隻需多隱忍幾年,徐徐圖之便好。”
“扶離和你們那裡完全不一樣。”
扶離沒有宗室,他也沒有那樣的生死至交,皇族的權力便隻能一分再分,甚至,在他下令抄斬了昭武將軍府之前,他手頭攥著的可用兵馬,尚不足三萬。
唯有那不到兩萬的禁軍,並上一萬的禁軍預|備|役罷了。
“所以我不能、也不敢露麵,我隻能在暗中偷偷看你娘一眼——我看她的精神不錯,也看出來你足夠聰慧貼心。”老人抬手掩唇,一陣輕咳,“於是我安心了。”
安心了,他便忍著不舍回了宮,他以為小妹已然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哪成想,那一眼竟成了永彆。
元清的死訊傳回扶離的時候,他正忙著處理南部的小型叛亂,彼時不過是秋初,七月裡上京的天還熱著,他卻隻一瞬間便如墜了冰窟。
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眉目,他木然點亮滿殿的燈燭,靜靜翻出他小妹當年初學女紅時,給他縫的那件狐裘。
那裘衣上的針跡歪歪扭扭,毛領上醜醜的繡花也磨禿了大半,他抱著那東西在她生活過的汀蘭殿裡呆坐了一宿。
那殿中的燈火如晝,炭盆將屋子烘得宛若暖爐,他卻仍舊覺得冷。
鑽到骨子裡的那種冷。
後來汀蘭殿的燭火,不分晝夜地長明了四十九日,皇寺裡大和尚們的誦經之聲亦跟著響了四十九天。
七七之後他命人封鎖了那座宮殿,每日除了打掃殿宇的宮人,再不許他人入內半步。
他記得每年替小妮子換上她幼時最喜歡的月白窗紗,記得每逢棗子上市時送去兩盤新鮮的青棗,可這十幾年過去,他仍舊沒能等來他的妹妹。
是了,他不可能再等來了。
錯過那一次,他就再等不來了。
他們都等不來了。
“……你安心的太早了。”墨君漓緩緩垂下眼睫,試圖遮去他瞳底外溢的痛楚,“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又鬱結於心多年,等到病發之時,早已無力回天。”
那是他重活一世,也沒能攔下的悲劇,是他終生之憾。
“是啊,我安心的太早了。”元濉歎息,自嘲笑笑,“要是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就不會心軟答應你娘,讓她嫁到乾平去了。”
“你若把她強行留在扶離,”少年扯扯唇角,不置可否,“她的心結指不定會更重。”
????腦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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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