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麼大聲,
把我剛修補好的鼓膜又震裂了咋辦?”
“你……”
“請坐請坐,
彆那麼激動嘛!
呶,
我床底下有王老吉,
上火的話,
喝一罐就好,
您二位自己來,
哦對,
彆忘了給門口這些人也拿幾罐。”
兩名中年人“……”
這個年輕人腦子有毛病吧?
他們活了半輩子,
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麼自來熟,
這麼死皮賴臉,
這麼皮厚臉壯,
這麼讓人無語的奇葩,
這種人,
是怎麼當上警局局長的?
他真的是令全國人民,
乃至令全球都刮目相看,無比欽佩的四大名劍之首乾將嗎?
厲鵬濤把兩名中年人說愣了之後,
又回頭自來熟地在老人手臂上輕輕一拍,
然後長臂一伸,
直接勾住了老人的脖子,
一副哥倆兒好的架勢,“老爺子,
我都看見了,
您右手無名指沒了,
這是槍炸膛導致的吧?
我看你這傷勢,
至少也有好幾十年了,
解放戰爭的時候,
我軍的武器裝備已經沒那麼差了,
您老應該參加過抗日戰爭吧?
老革命、英雄!
我打小就崇拜英雄,
尤其崇拜打小鬼子的英雄,
您老跟我嘮嘮嗑吧,
說說當年您那些英雄事跡,
我就好這一口。”
老人怔住,
他手上戴著手套,
並且是那種特製的皮手套,
一般情況下,
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手指有傷,
可眼前這個自來熟到讓人很不自在的年輕人,
眼睛卻如此毒,
不但能發現他的手指有傷,
還能準確說出是哪根手指,
甚至能判斷出他的致傷原因,
以及受傷的年代。
出現這種情況,
隻有兩種解釋,
第一種,
這個叫厲鵬濤的年輕人,
知道他是誰,
清楚掌握了他的履曆和個人資料,
他此時,
在跟他裝傻。
第二種,
他確實目光如炬,
擁有強悍的偵查能力和智商,
他完全是根據自己的觀察做出的判斷,
如果是這種,
那麼這個年輕人如此高調地當眾說出這些,
就是在用行動,
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智商,
這無疑是在打他們的耳光。
老人突然來了興趣,
他已經很多年沒遇到這麼刺頭又聰明的對手了,
眯起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問“說說你的理由,
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手指受傷的?”
“很簡單啊!”厲鵬濤衝他笑笑,“老爺子您看,
您戴著手套,
卻習慣性用左手拿著柺杖,
說明您右手有傷。
但您不請自來,
還被眾星捧月地闖進我的病房。
要知道,
這裡可是厲氏醫院,
像您這麼……咳咳……沒規矩,
還沒被保安趕出去的探視者,
一定身份特殊,
我不知道您是誰,
也懶得費腦子去猜,
但像您這種身份的人,
顯然不可能帶傷出來,
所以,
這是舊傷,
舊傷,
還讓您如此忌憚,已經變成了習慣的,
一定是少年時期導致的心理創傷,
所以我大致推算了一下,
差不多是抗戰時期,
當然,
最主要的依據,
是您剛才揮手的時候,
其他三根手指都蜷縮著,
隻有無名指和小手指伸開,
這姿勢叫蘭花指吧?
您說您這麼器宇軒昂,
怎麼可能做出蘭花指這種動作,
毫無疑問,
那是因為您沒有無名指,
手套不會被手指勾動自己蜷起來,
所以才給人造成的視覺差異,
無名指受傷,
不是槍炸膛還能是什麼?
您身上可都帶著老革命的氣息呢,
所以我用腳指頭猜,
也能猜出來,
您參加過抗日戰爭,
而且曾經在那場戰爭中,
受過極嚴重的傷,
估計隻炸掉一根手指,
您還不至於養成這樣的習慣,
那場戰爭應該艱苦卓絕,
大約您的戰友們,
犧牲了不少吧?”
說前麵那些話時,
厲鵬濤的聲音還帶著點調侃的味道,
可說到最後,
尤其是戰友犧牲這幾個字,
他的聲音發沉,
儘管臉上在笑,
眼睛裡,
卻有痛苦的水波在蕩漾,
老人死死盯著厲鵬濤的眸子,
坦率說,
他這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
不知道看穿了多少人的心思,
可是,
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看不透,
但不知道為什麼,
當厲鵬濤說出最後那幾句話,
說到那場戰爭艱苦卓絕,
他的戰友們犧牲了不少時,
老人的眼眶,
卻不受控製地濕潤了,
他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極其微妙又古怪的念頭,
一輩子了,
幾十年過去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懂過他,
老了老了,
眼看要進棺材了,
卻突然遇到眼前這個懂他的年輕人,
沒錯,
這個叫厲鵬濤的年輕人懂他,
他在笑,
但眸底深處隱藏著的痛苦,
是那種,
隻有親眼見證過戰友在身邊倒下的人,
才具備的,
老人一輩子都沒笑過,
他以為自己天生不會笑,
但此時此刻,
他突然就含淚笑了,
因為,
他看懂了厲鵬濤眼睛裡,
和他一樣的隱忍、
想都沒想,
老人就伸手拍了拍厲鵬濤的肩膀,
就像曾經,
拍自己最要好的戰友,
他的聲音有點發顫“那場戰役啊,
真的太難了,
隊伍裡出現了叛徒,
我們暴露了,
大家被鬼子追到山窪裡,
那麼冷的天兒,
大牛他們連棉襖都沒有,
我們一個營的兄弟,
隻活著走出來了三個,
小夥子,
我那時候怕呀,
怕我們一個都走不出去,
怕我們沒辦法把出現叛徒的消息送出去,
更怕大家都死完了,
連個記住我們名字的人都沒有,
你能體會嗎?”
“當然!”厲鵬濤的嗓子哽了哽,
他腦海裡又浮現出以前每次行動時,
犧牲的戰友們,
浮現出師兄王建國的臉,
浮現出亮亮的臉,
其實,
厲鵬濤不知道自己畏不畏懼死亡,
因為,
當真正的戰鬥打響的時候,
根本沒工夫去害怕,
但他害怕看見戰友們在身邊一個個倒下。
有時候,
他甚至覺得,
還不如讓他倒下,
一顆子彈打進胸膛,
幾秒鐘的事情,
人就硬了,
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活著見證這一切的人,
卻要一輩子在噩夢中沉浮。
他吸吸鼻子,
拍著老人的肩膀道“老爺子,
您太老了,
不然的話,
咱倆倒是可以弄點白酒,
再整點榨菜和花生米,
好好喝幾杯。”
“這有什麼難?”老人似乎突然來了興致,衝兩個瞠目結舌的中年人道“老三、老四,
你們倆去弄點酒,
不要紅酒,
更不要洋酒,
就去找二鍋頭,
我今天要跟……”
話沒說完,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爺爺?
三叔、四叔?
你們怎麼來了?”
厲鵬濤倏地扭頭,
對上莫邪吃驚的臉,
他屁股底下一滑,
隻來得及嚎了一嗓子“艾瑪,我的娘喲”,
整個人都栽倒茶幾下麵去了……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六哥把莫邪的爺爺當成兄弟哥倆好了,靜靜等六哥被爺爺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