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塵九星誌!
狹長的山路上,雨勢從無到有,漸漸大了起來。黑騎軍拉著長長的隊伍,如長蛇一般緩慢地移動,所有人的臉色看上去都很陰沉。寧文淵策馬走在最前端,跟在他旁邊的則是監軍陸寒酬。
“寧文淵……”陸寒酬欲言又止,“要回去了。”
“嗯。”寧文淵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
“你打算怎麼做?”
“做什麼?”
“還要繼續調查秦王逆……一案嗎?”陸寒酬盯著寧文淵的側麵,他很想知道那副鐵盔下的神情。
“與你何乾?”寧文淵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冰冷。
“你要知道,你可是寧氏的長子啊,一旦你繼續插手此案,恐怕寧府上下都會被你連累!”陸寒酬一臉嚴肅地說,“秦王的案子已經由大理寺轉交到了刑部,陛下也已親自過目,你若繼續追查下去,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那又如何?”寧文淵頭也不回,冷冷地說,“我被派來此地,本就沒想著要活著回去,秦王一案我若就此撒手,豈不是白走這一趟鬼門關?”
“這次隻是算你走運,王默此人並非如世人所說的,是一個濫殺無辜的凶殘之人。”陸寒酬的話音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了,有關於王默的信息是誰給你的?”
“兵部。”寧文淵不暇思索。
“兵部?”
“兵部有問題。”
“你懷疑這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是兵部做的?”
“不,是兵部背後的人。”
陸寒酬微微一愣,隨即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你懷疑……哪位皇子?”
寧文淵沉默了,久久沒有回應,似乎是在回避這個問題。
雨水拍打在甲胄上,有節奏的雨聲回蕩在兩人周圍。良久之後,陸寒酬低聲道,“回到帝都之後,你就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查下去了,太明顯。”
寧文淵頭也不回,若無其事地看著前方。
“你真的會死。”陸寒酬很認真地說,“秦王的案子,你就算查到了什麼內幕,沒有人支持,一樣不能平反。”
“那該怎麼辦?”寧文淵淡淡地問。
陸寒酬深吸了一口氣,他能聽出寧文淵語氣中的無奈,“回到帝都之後,你便低調行事,專心打理好黑騎軍的軍務。關於秦王的案子……我會替你去查。”
“你?”寧文淵終於偏過頭來,皺著眉頭看向陸寒酬,“你不是一直在阻撓我查秦王的事嗎?”
“此一時,彼一時。”陸寒酬歎了口氣,“阻止你,一是因為我先前對秦王一案並無疑心,也認為秦王確有謀逆之心;其二則是,秦王一案已在朝堂定論,是陛下親筆批注,若你執意要查,就是違抗聖意,而違抗聖意就隻有死路一條,我不想你死!”
“聖命難違……”寧文淵喃喃了幾聲,沉默了片刻,“那又如何?”
陸寒酬不禁一愣,手裡的韁繩不由地鬆開了,馬背突然傳來的顛簸讓他回過了神來,“你怎麼那麼固執啊!”
“秦王本就無罪。”寧文淵語氣冷淡。
“我知道。”陸寒酬有些氣急敗壞,“我是讓你在帝都裡低調行事,並不是讓你放棄為秦王平反。”
“我要查案,而且或許帝都裡隻有我一個人查,很難低調。”
“那你就不要親自去查!”
“你替我查?”
“你不信我?”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寧文淵話音頓了頓,“你一介寒門,哪來的人脈去查這樣隱秘的事情?”
“這是我的事。”陸寒酬語氣突然冷了下來。
寧文淵看了他一眼,“罷了,這事你就不要插手,如今你深受那位皇子賞識,假以時日在朝堂上未必不能有一席之地,何必斷送前程?”
“我有我自己的底線。”陸寒酬話音堅定,“再者說了,如今秦王雖入獄,可他的妻兒卻還軟禁於帝都某處,而現在隻有你能幫到秦王。”
“我?”
“不錯,今次回都,你必受嘉賞,這樣一來你在黑騎中的地位將更加穩固,自然有更多的權力來保護秦王妻兒的性命。”
“可是……”寧文淵猶豫了,陸寒酬的話不無道理,其中的意思他自然也明白,若是自己還執意要明目張膽地去平反一樁被皇帝親斷的逆案,恐怕不止會招惹樹敵,甚至還未觸怒龍顏。
“沒什麼可是的,這是最好的辦法,你隻能相信我。”陸寒酬說。
寧文淵不禁一怔,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相信陸寒酬的話,明明之前一直是他在阻撓我查秦王的事啊。
陸寒酬見寧文淵又一次沉默,心中頓時不快,輕揮著槍杆打了一下寧文淵馬側的箭袋,以一種不由人回絕的語氣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回到帝都之後你我先去複命,然後裝出一副互相都看不對眼的樣子……”
“互相都看不對眼?”寧文淵回過神來,一臉嫌棄,“這還用裝?”
“閉嘴。”陸寒酬下意識懟回了一句,“接著你就回到黑騎營中管好你的軍務就行了,至於皇庭外的事情,我會派人書信告於你。”
“嗯。”寧文淵點了點頭。
陸寒酬見狀,心底微微一定,滿意地看了寧文淵一眼後,便偏過頭去,不再多言。
寧文淵目光低沉,輕輕地揮動韁繩,胯下的駿馬加快了馬步,越過陸寒酬一個半的身位,走在了黑騎軍的最前端。黑騎軍則緊跟在兩人身後,約莫十餘米的距離,而他們方才的對話自然是不會有任何人聽見……
……
此時此刻,羊離蒼帶著蘇騫穿過山林,來到了一條不知是何處的小溪邊。此地樹木蔥茂,百草繁密,大雨泥濘的大地上彙成一條條細流,緩緩融入溪水的邊緣。
蘇騫穿過林間,一眼便看到了略有些洶湧的溪流,不禁上前走了幾步,一直到靴子半截被溪水沒過。
羊離蒼跟在他後麵,麵上帶著一抹疑色,“你在乾嘛?”
“沒什麼,就是試一下水。”蘇騫低著頭,認真地打量起了腳前的溪流。
“有什麼講究?”
“說不定到時候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