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爸爸叫什麼~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來自中國的歌謠,響徹了諾頓館的房間,一直到午夜12點。
楚子航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開心的夢。
夢裡,他還隻是個讀幼兒園的孩子,那根斷掉的風箏線又接了上去。
男人在那間小小的出租房裡用煤氣和鐵鍋煮著熱牛奶,女人把他摟在懷裡,一個字一個字教他讀音。
他騎在男人的脖子上,去小超市悄悄買巧克力吃,吃完了男人從錢包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紙幣,找櫃台的收銀員換成硬幣,最後把他放在那台電動搖搖椅上,跟著有節奏的音樂律動。
然而夢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脖子酸痛,一扭就發澀。
此時已到了深夜,蘇茜被護士趕回去休息了。
楚子航拿著手機放視頻。
“爸爸的爸爸叫什麼~”
他的嘴角罕見地勾起一個弧度,不止因為這搞笑的背景音樂,還有視頻裡愷撒怒吼的模樣,還有他自己被這根改裝棒球棒給擊暈,這一切,讓這個視頻看起來絲毫沒有肅殺感,反倒像是一個三人演出的小品,而他就是小品中的演員之一。
“路明非嗎?”楚子航把視頻關掉,望向窗外。
他記得這個名字,因為他和路明非是同一個高中畢業的,他是學長,比路明非畢業要早上那麼一年,按理說,學弟應該知道他的名字,那麼,路明非學弟是故意下手這麼狠的嗎?
他在學校裡確實挺招男生恨的,仕蘭高中有一個“此獠當誅榜”,他就是榜首。
對於仕蘭中學上三屆下三屆的人來說,“楚子航”始終是個遙遠的剪影。
你聽過他的名字,見過他,卻不記得他的模樣,因為你很少有機會走近他。
畢業典禮上他是代表全校學生講話的學生代表,穿著海藍色的校服,垂頭看著講稿,垂下的額發遮住了臉龐。
籃球場上他是虐殺對手的中鋒,擔任突破手扣籃,等待落地,楚子航已經掉頭撤回中線附近了。
春節晚會楚子航表演大提琴獨奏,空蕩蕩的舞台,他提著琴箱登場,孤零零地坐在舞台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單》。
直到他把提琴收好,沉浸在悲愴琴音裡發呆的老師學生們才意識到這家夥的節目結束了。
全場起立鼓掌,有人高呼再來一個,楚子航鞠個躬下台,留給人一個修長的背影。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偶像在崇拜,每天都會有小女生駐足在原地看他的背影看很久。
他記得有一次下了大雨,他沒帶傘,路明非和他那個同班女同學叫柳什麼來著站在教學樓門口。
柳同學的司機開著車來接她,路明非嚷嚷著想讓柳同學捎他回家,但柳同學卻說她家離路明非家很遠,送他回家要繞一大圈,反倒是跑來楚子航這兒,邀請楚子航上車。
可楚子航聽到了柳同學的家住哪兒,而他住的地方和柳同學的家在城市的兩邊,比路明非的家還要繞得遠。
他拒絕了柳同學的好意,隻是看著那個把書包舉到頭頂,奔跑入暴雨中的黑短發少年,心中生起某些感觸。
也許,就是那一天,讓路明非學弟心生恨意,要給他的頭狠狠來上一悶棍吧。
他倒是挺想和路明非學弟敘敘舊,可惜了,某人似乎對他並沒有好感。
楚子航搖搖頭,合上雙眼,哪怕是夢,他也想再回到那間屋子裡跑一會,也許可以考慮讓師弟再來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