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極其危急的事情,他甩開了愷撒的手,立刻衝到了無人的樓梯間。
“老唐,發生什麼了?”他急切地問。
“粗點心店的標記,有一個消失了!”
標記的消失就代表著死亡,而粗點心店的標記隻有兩個,一個在繪梨衣身上,一個在錫得尼身上。
這意味錫得尼和繪梨衣中,有一個人死去了。
路明非心頭一顫,來不及下樓和楚子航、愷撒解釋,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地下室。
錫得尼哼著小曲,係著圍裙在廚房洗碗。
大廳裡,那位安靜的紅發少女正在看《天元突破》。
雖然繪梨衣長得很好看,但總給人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距離感,似乎隻有在路明非麵前,她才會表露出少女的一麵,其餘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女王。
錫得尼不是很喜歡和繪梨衣單獨相處,氣氛實在是太冷了,頗有些尷尬。
他還是更喜歡隔壁家的律子小姐,特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笑聲就和百靈鳥一樣好聽。
這並不是說繪梨衣不好,隻是錫得尼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錫得尼不過是一個c級專員,血統平庸,在卡塞爾的成績單也很平庸,除了槍法,沒什麼突出的地方。
能撿回這條命,還是靠路明非相救。
人麵魚的牙齒咬下來時,他腦子裡真的是一片空白。
被撈上水麵後許久,他的心臟都還在砰砰地跳。
來到日本建立安全港之後,他發現自己還是適合當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不必和怪物殊死搏鬥,隻需要待在小屋子裡看看電視就好了。
他坐在鋪子門口扇蒲扇看夕陽落下,就時常在想,當初如果沒有選擇進入卡塞爾會是一種什麼生活。
進入卡塞爾之前,他在同齡人之中,是被簇擁的明星,他成績優秀,是籃球賽場上的王牌。
麵試入學後卻成了毫無突出點的一員,到處都是比他優秀的人。
土鳳凰到了卡塞爾這堆真龍窩裡,仿佛變成了一隻隨處可見的山雞。
其實那時候擠破頭也要加入紐約分部是為了證明自己吧,想要在紐約展露風頭,他也想過成為昂熱校長那樣傳奇的屠龍者,少年時,人總是熱血的。
如今,熾熱的血似乎變冷了,直麵過死亡後,他好像大徹大悟。
做一個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的,總會有人當英雄。
就算那晚他不在新西澤港,路明非也能解決一切。
屠龍這條路上,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數量堆積的士兵,像他這種人,隻要為英雄做好後勤就可以了,就像現在,洗洗碗,做做飯,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也貢獻出了一份力量。
就在這時,奇怪的聲音在錫得尼耳邊響起了。
像是木棍撞擊的聲音,沉悶而富有節奏。
錫得尼在圍裙上擦擦手,放下了碗。
是哪家小孩偷偷跑出來在粗點心店附近玩玩具?
這聲音像是某種樂器,來自非洲?還是印度?
錫得尼聽不出來,他覺得敲木棍的人水平很差,因為這音樂聽起來很難聽,大概率是某個小孩敲的。
這麼晚還在外麵遊蕩很危險,還會惹家裡人擔心,錫得尼決定去把這個調皮的臭小子揪出來,送他回家去,讓他老媽狠狠地拿竹條抽他的屁股。
好好回去享受母愛吧,這可是很珍貴的東西!
錫得尼循著聲音傳出的方向前進。
走到大廳前時異變突生,木製的牆體被銳利的刀斬斷了,鋒利的刀橫在了錫得尼的麵前,他瞳孔收縮,立刻伸手去拿衣服包裡的柯爾特手槍,可刀刃絲毫沒有猶豫地砍斷了他的右手,鮮血如泉湧,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了他的右手在地麵上滾動。
一個戴能劇麵具的從牆體的破裂處走進來,他把食指豎在麵具臉上的嘴唇前“噓,不要出聲,隻要你不亂搞小動作,我就饒你一命,畢竟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你的血統太低,不過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們的差距很大。”麵具人揮舞手中的日式長刀,刀光閃過,錫得尼還沒看清刀劃過的痕跡,一旁的掃帚就出現整齊的切口,被切成了八段,圓筒狀的木棍在地麵上滾動。
“本來隻是想去把三個原型體帶走,沒想到在警察局查到了異常報告,兩個野人出現在了榛東村,你們還真是會找地方躲。”麵具人冷冰冰的笑聲傳出,“下午我就找到了你們,我本來以為他不會離開,都打算放棄再另找機會,但幸運女神果然還是站在我這邊的。”
鮮血從錫得尼斷掉的手腕湧出,他因為劇烈的疼痛咬緊了牙關,額頭滲出冷汗,僅剩的左手想要用衣袖給手腕做簡單的包紮,然而麵具人的刀又豎在了錫得尼的左手腕上方。
“我說了,不要有小動作。”刀鋒壓入錫得尼的皮膚,滲出鮮血。
錫得尼驚恐地點頭。
“張開嘴。”刀挑在錫得尼的嘴唇中,冰冷的刀鋒上沾著血液。
錫得尼聽話地張開了嘴,一顆金屬藥丸順著刀鋒滑進了錫得尼的嘴裡,接著是腹部的重擊,錫得尼喉嚨乾嘔,藥丸順著劃進了錫得尼的肚子。
“c級麼?”麵具人嫌棄地說了一聲“也好,省得我同調的時間了。”
錫得尼的頭忽然劇烈地刺疼麻痹起來,仿佛有一道電流鑽進了他的腦子。
他不受控製地走動,兩眼往上翻,口中吐出白沫,口鼻眼耳流出血,扭曲的姿勢如同一個傀儡。
“算了,適應性還是太差了,你還有用,暫且留你一命吧。”
錫得尼的意識恢複了,但模模糊糊的,身體完全沒法動彈,要不是右手腕劇烈的疼痛,他恐怕還處於昏迷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遠不是這個麵具人的對手,隻能期盼繪梨衣小姐能製服這個家夥。
繪梨衣小姐擁有“審判”的言靈,在這種領域下,麵具人彈指間就會灰飛煙滅。
他被麵具人拖著進入大廳,鮮血在地麵上留下一條痕跡,繪梨衣小姐倒在了地麵上,像是睡著了,呼吸平緩。
鼻血流到了錫得尼的嘴裡,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道。
麵具人把他扔開,朝著睡著的繪梨衣走去。
桌上擺著隨身聽,那是偽裝的信號器,按鈕在隨身聽的最中央,一旁擺著茶壺,錫得尼最自信的是他的槍法,換做平時的他,可以靠著擊中茶壺的壺身,來使得壺嘴觸碰到信號器的按鈕。
信號器隻要發出連接,不管接通成功還是失敗,摩尼亞赫號都能發現這邊的異常。
但他慣用的右手斷掉了,這種狀態下,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精準命中,像以往練習那樣來一個花式射擊。
他努力地移動左手指,用血液在地上留下信息。
如果乖乖地待著,麵具人應該不會殺他。
路明非先生一定能打敗這個麵具人,英雄會戰勝邪惡,他隻要等著英雄來救自己就好了,就像上次一樣。
射擊是死路一條,做了不安分的事情,麵具人一定會殺掉他的,況且他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射中,隻是在做無用功。
什麼都不做就好了,普通人等著英雄來救命就好了。
電影裡都是這樣演的,大喊著“救命!”,穿紅褲衩的超人就飛著把掉落的石塊錘飛。
他喪失了持槍的勇氣,在死亡麵前,一切都變得虛無,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還沒回來的路明非。
麵具人腳步輕輕地朝著繪梨衣靠近,似乎害怕把繪梨衣吵醒了。
電視機裡《天元突破》正播放到第一集的末尾,大哥正在呐喊“上吧!西蒙!用你的鑽頭鑽向天際!”
錫得尼朦朧中聽到了這聲呐喊。
有什麼用呢,西蒙的鑽頭能突破天際,鑽破銀河,是因為他天生螺旋力就是最強的,他生來就是英雄,沒有才能的人做什麼都是白費。
是啊,有什麼用呢?
錫得尼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想笑,卻笑不出聲,鮮血從他的五官裡流出,看起來他狼狽極了,如同化了花妝逗人笑的小醜。
子彈從柯爾特手槍射出,命中了茶壺的握手,壺嘴轉動,碰到了隨身聽上的按鈕,紅色的小燈閃爍起來。
“怎麼可能!你為什麼還能動!”麵具人跑過來,抓住了錫得尼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你做了什麼!快說!”
錫得尼隻是嘲笑地看著他,左手顫抖著抬起,給他比了一個中指。
“你這條該死的、下賤的、豬玀!”麵具人憤怒地喘氣,長刀貫穿了錫得尼的胸膛。
錫得尼眼神逐漸黯淡,但臉上還帶著笑容,他最後一刻想的大概是“嘿,小夥子,你射的真棒,像個英雄一樣。”
繪梨衣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被吵醒了。
麵具人驚慌地把錫得尼的屍體丟到了外麵,脫下麵具,露出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