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蛇岐八家的人?”路明非皺起眉。
繪梨衣放下了筷子,抬頭看著上杉越的臉。
“很多年前我就退出蛇岐八家,我現在隻是一個拉麵師傅。”
“聽你的姓,你是上三家的人?”
“是的,我是上一代的皇。”
“難怪”
“你是蛇岐八家的後輩?”
“不,我不是。”路明非搖搖頭,“我是卡塞爾的學生,大一,剛入學不到一年。”
“昂熱的學生?”
“校長隻為我們上過和。”
“算了,彆提這些東西了。”上杉越拿起茶壺為路明非添上熱水,“我不想討論過去,我已經退出那個世界了,請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吧。”
“你真的賣了幾十年的麵?”
“準確的說,是六十年,過去的記憶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很模糊了。我們聊聊彆的吧,比如,孩子,你記得你是在哪裡長大的嗎?”上杉越希冀地看著繪梨衣,拿出了項鏈,把照片遞到她的麵前,“看見這張照片你會不會想起什麼,會不會覺得很親切。”
繪梨衣手捧照片,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這是你的奶奶,她叫夏洛特·陳,瞧瞧,你們兩個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上杉越欣喜地笑了。
“等等,越師傅,你這是不是太草率了,你確定繪梨衣和你有血緣關係嗎?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你母親的姐妹生下的孩子,你們隻是親戚,畢竟你們兩個歲數差彆似乎有些大。”
“我不否認這種可能性。”上杉越嚴肅地說“但這種可能性很低,因為我的媽媽是一個孤女,她從小就在教會長大,我從來沒有聽說她有兄弟姐妹,而且要證明這件事很簡單,去醫院做一個親子鑒定就好了。”
“所以你把我們叫來是想要繪梨衣和你做親子鑒定?”
“不,不是,我隻是想請你們吃的拉麵,因為看到你們,我仿佛就看到了媽媽,我真的很想念她。”上杉越懷念地說。
繪梨衣看了看照片,學著夏洛特修女端莊的坐姿,保持一樣的姿勢,連微笑也一致。
上杉越不由得看呆了,怔怔地伸出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嘴裡不斷地重複這三個字。
繪梨衣把項鏈還回去,在本子上寫,“我想聽她的故事。”
“這個故事並不美好。”上杉越搖了搖頭。
“她是我奶奶?”
“我想是的,如果你換上修女服,就和她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那就告訴我吧,我想聽。”
繪梨衣直視上杉越的眼睛,眼底清澈透明。
上杉越與繪梨衣對視,沉默良久。
“那是我離開蛇岐八家之前的事情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和你們說過,我小時候生活在裡昂,在教會學校長大,每天我都能見到我的媽媽,但我沒告訴你們,教會的修女是不允許結婚生子的,如果教會發現對主許下永願的修女違反了條例,媽媽和我就會被驅逐,所以我們不能相認,隻能在私下表現的親密一些。”
“其實小時候我一點也不信教,我住在教會隻是因為媽媽在那裡,我以為我和她會一直在一起,可有一天,我的血統覺醒了,我無法控製言靈,三個街區被我摧毀成廢墟,然後家族的使者出現在我麵前,說他們是來迎接新皇的,然後我就離開了法國,來到日本,因為他們說這裡是我的國家,我可以主宰一切。”
“我還沒和你們說過我的老爹,老爹是上三家最後一代的血脈之一,他和我的媽媽相愛,生下了我,但我來到日本後並沒有見到他,他已經死了。”
“大家過的都不容易啊。”路明非感歎道,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媽,掰掰手指算,爸媽離開也快10年了,人生能有多少個10年?
他現在不也和上杉越一樣嗎?隻能看著照片來回憶自己的媽媽。
還有九郎,米娘,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再見了。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和上杉越感同身受,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他忍不住去想,等他老了,會像上杉越一樣孤寡終身嗎?
這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就在這時,繪梨衣像是感覺到什麼,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溫暖從手心傳來,他的心也變得暖暖的。
他不禁去想,到底是繪梨衣需要他更多一些,還是他需要繪梨衣更多一些。
路明非和繪梨衣十指緊扣“請繼續講吧。”
上杉越點點頭“我對老爹的死倒是沒多大感覺,雖然媽媽經常和我說老爹是怎樣怎樣的好,但我從未見過他,來到日本後,我受到了隆重歡迎,家族想把我變成一個日本人,他們教我劍道、茶道與和歌,安排國寶級的能劇大師為我單獨表演,我還有七位日本籍的妻子,下屬們向我保證她們都是頂尖的日本美人,真正的大和撫子,會給一個掌握權力的男人帶來幸福的家庭。”
“這其中的一位就是繪梨衣的母親嗎?”路明非問。
“不是。”上杉越搖頭,聲音逐漸低沉“我是六十年多前來到日本的,你應該知道,那時候全世界亂成了一鍋粥,而我,是日本影皇。”
“天皇的影子?”
“我才是真正掌權的皇,但我連宮殿的門都不曾踏出一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和我的七個妻子玩樂,然後接受覲見,隻有那些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才有資格覲見我,東條、鬆井、山本、近衛、土肥原……”
“這些不都是二戰的甲級戰犯麼?”
“我當時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對我下跪,獻上忠誠,我坐在皇位上接受他們的膜拜,然後給他們祝福,等他們離開後,我就去找我的妻子,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什麼都不關心。”
“這聽起來簡直像是荒淫的夢,所以你為什麼逃離蛇岐八家,這些事又和你的媽媽有什麼關係”
“不久後二戰爆發了。“上杉越整個人變得蒼老許多,“我的媽媽,死在了這場戰爭中,我就是罪魁禍首。”
他抱住了自己的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路明非這才發現,桌子角邊擺著酒瓶,伸手就能拿到。
上杉越經常在一個人的夜裡喝酒,而他麵對著的牆壁上掛著十字架。
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每天都活在懊悔裡,靠著酒精麻痹神經,卻又時刻用信仰審判自己。
他承受的痛苦和煎熬,仿佛凝成實質傳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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