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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爾公學位於領主區的西北部,與領主府和官方驛館隻隔著兩條大街。
若你站在學校最高的塔樓之上俯瞰四周。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領主衛隊兵營裡人員的進進出出。
這是滾石鎮境內唯一一座學校。
由西芙的祖父、雷加的父親西弗爾建造而成。
其實這一點從雷加對西芙的取名便能窺見一絲端倪。
西芙與西弗爾本身就是同一個詞在通用語語境之下對男女名字做出的區分。
這顯然是雷加為了紀念他的父親而刻意為之。
說是公學。
其實整座學校也就是三棟樓,一棟教學樓,一棟教師宿舍以及一棟綜合樓。
可相比於在此進學的學生數量。
三棟樓都顯得有些空曠了。
以滾石鎮的經濟結構和文明發展情況,本身也隻有寥寥十幾個家庭能夠承擔起令子女脫產上學的費用。
雖然在雷加成為領主之後,一度對更多滾石鎮居民的子女開放了這座學校,並且了不俗的學費補貼。
但學校的學生數量仍是寥寥無幾。
在馬修的記憶裡。
他還在擔任曆史教師的時候,最多同時給30多名學生上過課。
那已經是他見過的最熱鬨的教學場景了。
不過大半年過去。
這座學校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馬修站在教學樓2樓的走廊末端,通過旋轉樓梯的縫隙俯瞰下方來往的人影。
“學生的數量似乎比先前多了不少”
馬修剛剛進來的時候,和幾個學生模樣的少年少女擦身而過。
他在無意間發現這些人的口音似乎並不是滾石鎮的本地人。
“那應該就是來自高葉領或者金色沃野了。”
馬修敏銳地作出了判斷。
這一微妙的變化也是符合滾石鎮蒸蒸日上的區域影響力現狀的。
滾石鎮本身確實沒有那麼多貴族子弟或者富商子女可以有閒暇時間過來上學。
但高葉領有。
被滾石鎮霸占了一大半領土的金色沃野也有。
這些領地上當然不乏聰明人,滾石鎮的崛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果不選擇離開,那麼剩下的就隻有迎合。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直接迎合雷加或者澤勒都顯得有些為時過晚。
因此將自己的子女送到西弗爾公學來進修便成了一種曲線救國之選。
馬修剛剛在少女們的教室裡也看到過兩個生麵孔,她們坐的離西芙最遠,但隱隱之間也有試圖靠近的意味。
當時馬修沒多想。
現在想來那兩個女孩應該和高葉領的貴族勢力脫不了乾係。
“難怪澤勒整天忙的頭暈,滾石鎮的崛起勢必會讓很多人一股腦湧上門來,這些人未必都是不懷好意,但想要妥善處理確實很是麻煩,至少是一件極為消耗心力的事情。”
馬修在走廊上散著步並隨意地想到。
前方走廊的地板上還跌落了一張告示。
馬修將其撿起掃了一眼,發現是西弗爾公學對外招聘教師的聲明。
看樣子雷加很樂於更多的人加入這座學校,並且也順勢擴大學校的課程項目。
以馬修對於學校的理解。
如果能按照告示上的規劃招足人手的話,那麼這裡的學生將會接受禮儀、騎術、算術、地理、曆史、語言、人文、藝術等一係列課程的教育。
除此之外女生還有手工。
男生則有單獨的狩獵課程。
這將極大豐富學生們原有的學習生活,但估計也會讓大半的人叫苦連天。
馬修同時發現,在這份告示裡,學校給教師的工資比先前提高了20左右。
這是一份很優渥的待遇了。
不過相應的。
西弗爾對於教師身份的審查也一如既往的嚴格。
來曆不清不楚的。
一律是不可能得到錄用的。
看著這些條目,馬修不由回憶起了三年前的時候。
那時他在滾石鎮求職屢屢碰壁。
他本以為自己是個法師,以法師的稀有程度想要找個工作應該不難。
然而他沒有料到身份證明的重要性。
這一點不僅是滾石鎮,其他地區也是如此。
就算是法師,除非領主正好有事相求,否則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地區,一個來曆不明者是很難融入當地的生活圈的。
這麼一想。
羅南大法師的推薦與擔保就顯得更加彌足珍貴了。
“希望他在星界一切都好。”
馬修心中暗暗重複了一遍這樣的祈禱。
冬日午後的學校顯得分外肅靜。
他無聊的靠著旋轉樓梯的欄杆,看著側旁凸肚窗外。
幾隻白鴿飛過。
翅膀撲騰的聲音顯得清晰可聞。
儘管它們快速的掠出了馬修的視野,但他這個僅憑記憶也能斷定白鴿們的去向
那是學校塔樓高處的鴿籠。
每天下午都是喂食的時候,在外頭散心的白鴿們會準時返回塔樓之上,接受斯班瑟先生的投喂。
後者是個很博學的男人,至少在凡人中是這樣。
他是西弗爾公學的地理教師,偶爾也兼職騎術和狩獵課程。
馬修很喜歡斯班瑟先生以及他的妻子金莉女士。
在他的印象裡兩人很是恩愛。
儘管斯班瑟先生瘦的就像根竹竿,而金莉女士體態則要雍容的多。
兩人相互挽著手行走在大街之上產生的巨大反差經常吸引大量的目光。
這是馬修對他們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
而另外一部分的原因。
則是金莉女士經常會給馬修帶她自製的小餅乾。
斯班瑟先生也很願意和馬修分享滾石鎮的風土人情。
儘管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在這份記憶在現在的馬修看來卻顯得彌足珍貴。
或許是受到了雷加的影響。
西弗爾公學裡每一個人似乎都很友善。
至少馬修在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當時的他在旁人的眼裡可能是一個稍微有些孤僻清高的年輕教師,有些人甚至知道馬修是個法師,但也以為他是最落魄最沒有天賦的那種。
可伴隨著他離開這座學校。
想必自己那驚人的事跡也該傳到這些人的耳朵裡了。
不知道他們在休息室閒聊,談起自己的時候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想到這裡。
馬修的嘴角不由勾勒出一絲笑容。
他其實都有點想回教師休息室看看。
可他最終沒有這麼做。
成長固然意味著變強。
可同時也意味著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若非有著那層記憶的羈絆。
現在的馬修和這座學校之間似乎隻剩下了深深的隔閡。
他眯起眼睛。
換了個姿勢繼續靠著欄杆。
“等等西芙呢”
“她不會是沒看到我吧不至於啊,是我剛剛打的手勢不夠明顯嗎”
等待的時間似乎越發漫長。
馬修心中生起了這樣的疑惑。
好在沒多久。
走廊的另一頭響起了塔塔塔的軟皮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
明媚美豔的少女乘著若有似無的香風而來。
她大大方方的停在了馬修麵前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馬修。”
再次見到西芙的第一眼馬修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這麼長時間了。
她去偷偷補個了個妝
今日的西芙給馬修的感覺似乎和以往都不同。
她上半身穿著淡棕色的針織衫,下半身是淑女長裙,腰間的束帶編著幾朵煞是好看的小白花,腳下是圓潤可愛的小皮鞋,隱約能看到蛋糕襪的影子。
馬修掃了好幾眼,才意識到這種讓自己覺得不同的感覺來自於對方的發型變化。
不知道是否是入冬的原因。
西芙把長頭發盤了起來,氣質上明顯變得更加成熟。
這一點從妝容變化上也能窺見一二。
她看上去不再是自己印象裡的那個小女孩。
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不少。
“馬修”
“你是來找我的嗎”
西芙大大方方地問道。
馬修正想回答。
西芙卻突然豎起一根手指搭在了鮮嫩欲滴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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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去說話吧。”
“去學校外麵。”
說著她主動便往樓下走去。
馬修愣了一下,但很快也敏銳的察覺到了西芙的意圖
她似乎對今日的對話早有準備。
見麵便試圖努力抹開二人在這座學校裡留下的印記。
馬修笑了笑跟了上去,並隨口問道
“你想去哪兒”
西芙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用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注視著馬修
“想去哪裡都可以嗎”
馬修也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就行。”
西芙的臉上頓時泛起一絲憧憬之色
“我想去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最好是一個熱鬨點的城市。”
“可以嗎”
馬修思索片刻,便有了答案。
“伱跟我來。”
說話間他打開一扇任意門,帶著西芙離開了這座學校。
接著二人又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
馬修啟動了傳送術,當下他輕輕捏住西芙的小手,二人的身影轉瞬之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呼呼呼的風吹在二人的臉龐上。
感受到腳底下的堅硬路麵之後,馬修便果斷鬆手。
不遠處有兩個衛兵想要走過來。
馬修向他們出示了一份信物之後,那兩名衛兵便懷揣著敬畏的目光快速離開了。
“這裡是哪裡”
西芙驚訝地問。
“這是激流城的城牆之上,下麵就是激流城的商業區,外麵是郊區,喔,站在這裡還能看到翠玉蒼庭嗎”
馬修一邊介紹,一邊眺望遠處的風景。
東北方向。
鬱鬱蔥蔥的林海宛如一頭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龍。
木精靈的自然魔法光輝猶如燈塔一般時不時的閃爍在森林的上空。
城郊之外延伸出的兩條公路在目力的遠處一分為二。
其中一條路向北,那是前往守望者高地的道路;
另外一條路直接向東,很快便進入了森林的領地。
“好美啊。”
西芙來到馬修身邊,發出低低的呢喃聲。
“不過我們突然出現在這裡不會有事情嗎”
她有些擔心地問。
馬修笑了笑
“激流城的注冊法師剛剛在我的樹林裡做了一會兒客,我們在這裡不會受到任何刁難。”
西芙立刻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但她很快就將這種目光收斂,進而眺望翠玉蒼庭
“那裡就是貝安娜學習舞蹈的地方嗎”
“真羨慕她”
“能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對我來說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啊”
“自打我記事以來,父親就不允許我離開他的視線太遠,我一直乖乖遵守他的命令。唯一一次偷偷去鄉下玩,果然就被邪術師綁架了,那次還是你救的我。自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闖禍了。”
“可這樣的人生,真的好沒意思啊”
說話的時候。
她把雙手放在胸前,小臂貼在城牆上,腦袋則是很放鬆的搭在了小臂上方。
在這一刻。
她又仿佛變回了一個渴望自由的孩子。
她望向翠玉蒼庭的目光裡充滿了渴望。
看到這一幕。
馬修沉默了。
西芙真的是很聰明,她大概一見到馬修就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也就是雷加請來的說客。
這番話一說出口。
馬修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就被堵住了大半。
於是他隻能隨機應變
“這就是你想去極北浮空城的原因”
西芙把腦袋側到另外一邊
“一部分是這樣。”
“另一部分的原因是我本來也想學習法術。”
馬修提醒道你好
“你的身體裡蘊藏著不遜於法術的力量。”
然而西芙直言不諱道
“可我討厭它啊”
“我討厭妮妮,討厭自己身上和魔鬼有關的任何一部分就好像我討厭梅琳達一樣。”
“馬修,你能理解這種感受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經常會犯惡心。
一開始我還不明白惡心感的來源。
但後來我弄明白了。
卻覺得更加絕望。
因為它來自於我的父親和母親。”
西芙的語氣很平淡。
但說出來的內容卻有著一股極為憤怒的情緒張力。
馬修能感覺到她在竭力控製自己的憤怒
“你或許不知道吧,我不僅憎恨梅琳達的自私,我也憎恨雷加給我的魔鬼血統。
我其實發自內心的對父母雙方在血脈上和精神上留給我的缺憾感到憤怒。
這種想法同時也令我感到羞愧。
我時常懷疑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是否也是因為繼承了魔鬼的血統或者梅琳達的自私
我不知道。
從前我可以壓抑住這些荒唐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