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春風沉醉!
傳宗接代?
南嫿神色一滯,“你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嗎?為什麼還要傳宗接代?”
“陽陽三年前得過血液病,做過化療和放療,以後不一定會有生育能力,所以霍家還得再要一個男孩來傳宗接代。”
南嫿忍不住冷笑,“這麼說,在你們眼裡,陽陽是一顆廢子?”
“擇優汰劣,成王敗寇,在我們這種家庭裡,一向如此。”男人側臉線條冷硬,神色漠然,仿佛說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南嫿心在滴血。
心疼陽陽。
她拚著性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生下月月,想法設法,把月月的臍帶血送到霍北堯手裡,救活陽陽。
她那麼珍愛,那麼想念的兒子,在他們眼裡卻是一顆廢子。
得虧她化身沈南嫿接觸到霍北堯,否則還不知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兒子,在他們霍家人眼裡,是這樣的地位。
“廢子”兩個字像尖利的沙礫一樣,磨蝕著她的心。
疼痛讓她的心縮起來,瞬間又被怨恨脹滿,激流湧蕩。
她在心裡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還想讓我給你再生個孩子傳宗接代。你這樣的渣男,配嗎?
你不配。
是的,你不配!
三年前,她做試管嬰兒給陽陽配型,為了提高成功率,往體內植入了兩枚胚胎,一男一女。
但是因為那場車禍,她傷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身體極度虛弱,哪怕她拚著性命地保,竭儘所能地保,可是其中一個胎兒還是胎停了。
隻生下了月月。
是的,懷胎九個多月,她生下了月月和兩個胎盤!
那個未出生的孩子,那一攤不可收拾的形骸,那一汪血水,是她心裡永遠的痛。
車禍的事情,她可以想,可以夢,可以恨,可是那個胎兒,她卻想都不敢想,夢都不敢夢。
他是她不敢觸摸的痛。
因為太痛了,她強迫自己把它放在心底最深處,裡三層外三層裹起來,裹得嚴嚴實實。
她選擇性地遺忘掉了他。
如果不是霍北堯提起“傳宗接代”四個字,她不會想起來。
疼痛太尖銳,南嫿身體僵住,內心深處發出一聲嘶號。
她僵僵地坐在那裡,呼吸都斷了一樣。
半晌。
她掀了被子躺到床上,後背對著霍北堯,冷若冰霜地說“霍先生,我勸你最好去彆處睡,要麼乾脆離開。因為我有個壞毛病,夢遊,夢遊的時候會殺人。”
霍北堯看著前一刻還信誓旦旦要還人情的女人,忽然間就變了臉色,冷漠得不近人情,唇角勾起一抹輕嘲,“沈小姐毛病可真多,沒有曹操的命,卻有曹操的病。”
“啪”的一聲,南嫿把燈關上。
屋裡漆黑一片。
黑暗裡,她淚流滿麵。
她心疼那個胎停的孩子。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會和月月一起出生,一起長大,該是多麼可愛的孩子啊,她連名字都給他取好了,叫星星。
可是他死了。
他連出生的權利都沒有。
害死他的男人,三年後,居然恬不知恥地要求自己,給他傳宗接代!
多麼可笑!
霍北堯長身玉立,靜默地站在床邊,借著月光看到女人薄脆的身體,在薄被下顫顫發抖。
他聽到了她鼻音漸漸由細微到粗重。
她在哭。
她在竭力忍耐地哭,哭得那麼壓抑。
雙腳密密麻麻紮滿碎玻璃渣,那麼疼,可她咬著牙一聲不吭,拿鑷子往外取時,那麼疼,她也沒哭,卻因為他提的一個要求哭了。
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女人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喜怒無常,甚至有點瘋瘋癲癲。
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有點心疼她。
“好了,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毛病不多,也不是曹操。”他嘗試著去哄她,聲音調柔,似摻了月光一般。
這個世上,能讓他放下身段去哄的人少之又少,南嫿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