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當時在寫人物小傳的時候,根據原身的記憶,認為何偉應該是生長在三灣一弄的蘇北人的後代。當時那個年代那一片的蘇北人是最底層人群的代名詞,他們很多從解放前就是做苦力的,或者是跑水上運輸的。
他們的生活極其艱難,住的都是棚戶區,隨著人口的增長,一家人六七口擠在不到十平米的破房子裡都是很常見的。
所以他才會仇視那些住在上隻角帶花園的新式洋房裡的人。肖風、肖可他們家應該是資本家出身的知識分子家庭。戴手表、穿睡衣都是上等人的標簽。
而且一般這種家庭的人都很愛乾淨,對於那些住在下隻角,不講衛生,渾身臟兮兮的小孩都是敬而遠之。
可能在一個學校上學,但涇渭分明。
而且何偉很可能是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父親因為跑運輸在很小的時候淹死了,那時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淹死是常有的事。他母親一個人帶著他,那個年代一個最底層的蘇北女人帶著一個拖油瓶是很難再找另一半,而且正是因為帶著拖油瓶,加之本人大概率是文盲,生活非常艱難,拖油瓶往往就成了出氣筒。也正是這些原生家庭的因素養成了何偉殘忍、乖張、陰沉的性格。
他為什麼要痛苦肖可一家,那是因為羨慕,妒忌。同時又特彆渴望能夠成為象他們一樣的人,所以他才會強調自己有理想的,勇敢且自律。
按照劇中交代的時間背景,何偉應該是六零年代上半葉出生,上學時恰好遇上了特殊年代,在那個年代他無法憑借讀書來改變命運,所以才會再三強調自己生錯了年代。
攝影機依舊在沙沙地工作。
鏡頭裡的李唐激動過後,語氣變弱,身體輕輕顫抖道“但是我也害怕,我非常害怕,我晚上做噩夢,我覺得自己的行為可恥。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如果這一切就這樣被人發現也挺好,至少不用再擔驚受怕了。現在……”
這一刻他變的渾身輕鬆道“這所有的痛苦都結束了。至少我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害怕你,不用害怕你姐姐,不用擔心你們在意什麼,不用擔心你們是不是懷疑我。”
輕鬆過後,他再次平靜道“肖風她改變了我,真的。我們之間的生活很平靜,她改變了我。我記得在結婚之前,有一次她帶我去拔牙……”
他陷入回憶“那是一個很悶熱的下午,我還記得那個醫院,我記得那個醫生,他一麵給我拔牙,一麵抽著煙。我躺在那裡,我一動都不能動,我張著嘴,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煙灰掉到我嘴巴裡。我張大了嘴巴,眼睛亂轉,那個時候我驚恐極了……”
他哆嗦著嘴唇,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道“我看到了你姐姐,她站在那裡。我看到她就象看到了救命稻草。從此以後我全身心地依賴於她,我被她改變了……”
他語氣再度激動起來“我開始覺得善良很好!我開始覺得整齊的牙很好!我不是在懺悔,也不是在贖罪,我隻是覺得善良很好!我愛上了從前我憎恨的,你懂嗎?”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躺在床上,那時我很想和我小時候的自己談一談。我跟你姐姐的生活很平靜,我們很幸福,我被改變了,我變的庸俗化了。而我愛上了這一切,我留戀這庸俗化了的一切,我依賴於這庸俗化了的一切……”
激動過後,就是深深地失落,他的眼神朝著斜下方看,語調放緩帶著沉痛道“而現在,這一切都被你毀了,你把這一切都給毀了!你滿足了嗎?你確實感受到你想象中的一切,你滿足了嗎?”
鏡頭裡,他目光哀傷,嘴唇輕輕地顫抖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程爾喊道“停,過了!”
此時李唐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緊繃身體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開玩笑,這一段長達七分鐘的獨白一氣嗬成,極大地消耗精力和體力,此時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他接過曾佳遞過來的水,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後,看看左右,不知不覺間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圍攏過來,程爾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擴音喇叭。
李唐這時才反應過來,但他並沒有伸手去接,搖搖頭道“還是你來吧。”
“李哥,你來!”
程爾固執地把擴音喇叭往近前又遞了遞。
“你是導演,你來。”
李唐依舊拒絕。
“李哥……”
未等程爾說完,一隻手搶過了他手裡的擴音喇叭。隻見小胖跳到一個工具箱上,朝大家掃視了一圈,拿起喇叭高聲喊道“我宣布《第三個人》殺青!”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