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派從1998開始!
田莊莊一直在笑眯眯地看著兩人的互動,表現的特彆淡然,不象某些導演那麼吃相難看。瞧著李唐和小王總差不多聊完了,才發問道“小李,看過電影之後覺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之前他已經問過陸串,作為曾經他的學生,陸串自然是大肆吹噓了一通。好話聽起來當然很舒服,但他總算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對陸串這種諂媚式的評價打心底是不讚同的。
他之所以要當著陸串的麵,再次問李唐同樣的問題,就是想看看現在年輕電影人的一種態度,是不是敢於說真話。
作為北電導演係78級的帶頭大哥,他們這一代是完完整整的經曆了整個特殊時期,雖然經曆了各種磨難,但骨子裡依舊是叛逆的一代。
一直以來他們都試圖想用電影來還原當年的苦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隻有陳大導是成功的,因為他的《霸王彆姬》得以公映,並且取得了極大的反響。而他和張一謀是失敗的。好在張一謀比他圓滑,《活著》雖然被禁映,但個人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可他卻因為不肯妥協,又因電影展現得更加徹底,最終被禁導十年。
也就是仗著父母的餘蔭,公職和級彆才得以保留,就是剝奪了他長達十年拍電影的權利。一個導演從四十歲到五十歲,正是一個藝術家最成熟,創作力和精力最為旺盛的時期,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這對於一個熱愛的電影的導演,打擊不可謂不大。十年的磨礪,可能會讓他創作的源泉枯竭,內心也缺少了創作的源動力,但他依舊保持著電影創作者那顆寶貴的童心。
說白了就是一個沒了當年的心氣,且百無禁忌的老頑童。他想聽聽李唐會不會說真話,如果和陸串一樣歌功頌德,無傷大雅,化作笑談。但如果說了真話,他非常期待看到自己那位曾經驕傲的學生會是什麼樣一副表情。
其實田莊莊這種心態多少有點不地道,他絲毫沒有顧及到萬一李唐說了真話會不會因此而得罪陸串。這也是他們這種大院子弟的通病,喜怒隨心,絲毫不會考慮他人的感受。
最討厭他們這種掛在口頭上的“好玩”、“開玩笑”等這類的借口,卻不知道往往就是因為他們所謂的“好玩”或者“開玩笑”會對普通人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李唐此時當然是被蒙在鼓裡,不過他也不傻,當然不會直接了當地跟田莊莊說,這依然是費穆先生的經典,而不是你田導的經典。
這就好比領導和顏悅色地跟你說“歡迎多提意見。”你要是真把意見一股腦地提出來隻能說明伱太年輕了,還沒有接受到社會的毒打。當然肉麻的吹捧李唐也說不出口,人總歸要有點底線的。
他笑著道“巧了,剛剛在門口也被記者問到過這個問題。”
他之前被記者采訪到的內容肯定會見報,也肯定會被網絡媒體所轉載。前世他就常常聽到一句話“互聯網是有記憶的”。隨著網絡媒體的興起,你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常常會在關鍵時刻被翻出來,所以每當他接受采訪時常常會提醒自己儘量做到謹言慎行,以免在將來成為自己的黑曆史。
“哦,你是怎麼回答的?”田莊莊頓時感興趣道。
“我是演員嘛,當然主要是看表演。電影裡演員的表演還是非常棒的。”
“其它的呢?比如電影本身……”
“呃,這個就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中,不好置喙了。”
“聊聊吧,你感覺怎麼樣?”
聽到田莊莊似乎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李唐略微有些驚訝,不過倒也沒多想,隻是猜想這可能是他複出後的第一部作品,想急於得到反饋吧。
於是便沉吟道“如果要說電影本身的話,我覺得在技法方麵勝過原版太多了。尤其是那種孤獨冷峻的鏡頭語言,特彆貼合章誌忱和周玉紋這種發乎情,止乎禮的故日愛情。”
如果僅僅是前半句話,田莊莊肯定認為李唐這是在敷衍。開玩笑,原版是五十多年前作品,如今的電影技術早就進步了不是一星半點,如果在技法上還輸於原著的話,那麼他這個北電導演係的主任絕對是徒有虛名。
但是聽到後半句,田莊莊頓時眼睛一亮,因為這就是他的本意,他用攝影機的鏡頭以旁觀者的角度,不帶任何感情因素,就是靜靜地審視著章誌忱和周玉紋的這段情感。
不過田莊莊似乎還有些不滿足,又問道“還有嗎,比如和原版有什麼區彆?”
李唐感覺對方似乎在給自己挖坑,難道非要讓自己說出電影的缺點來不成?
他隻能繼續沉思道“如果說和原版有什麼區彆的話,除了剛剛說的技法上的區彆之外……呃,最大的區彆可能就是去掉了原版中的旁白,可以讓觀眾靜下心來去細細體會這個重新被講述的故事顯現出來的彆樣的隱晦和曖昧吧!”
說完,未等滿臉興奮之色的田莊莊再度開口,李唐接著又忙笑道“其實剛剛也有記者問我這版的《小城之春》和原版的區彆在哪裡,我就說這是田導拍這部電影的目的是在另一種方式向長期埋沒的電影大師表達自己的敬意。”
他說這句話,就是為了堵田莊莊的嘴,免得老頭又要沒完沒了地追問下去,同時也在隱晦地表示您這部電影就是致敬,彆再扯其它有的沒的。
結果,他話音剛落,原本一臉興奮的田莊莊頓時驚訝道“你真的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