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妃策!
從早上開始天氣就變了,烏雲密布,黑壓壓地堆在頭頂上,十分沉悶,讓人覺得不安。不多時雨滴漸漸的落下來,但隻是稀稀落落,仿佛老天也在傷心落淚,暗自垂零。
到午時依然沒有下很大的雨,烏雲也並沒有散去,隻叫人覺得還有極大的暴雨在後頭,壓抑得十分難受。
人們仿佛是剛剛記起被禁足在院子裡的郭鏦和木葉,直到下午,郭曖才親自帶了個丫鬟來給他們送喪服。
除了看守院子的親衛們,所有的人幾乎都到前麵去忙靈堂裡的事或者招待前來吊唁的賓客了。
尚未出嫁的女兒早夭,大多數人都是派下人來送一份禮物,象征性地表示一下主人的哀悼。但因為木葉是未過門的舒王妃,所以該來的回帖倒是一張不少。
郭曖推開院門的時候,郭鏦依然跪在秋千架旁,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懺悔的姿態,像一座石雕。
木葉舉著一把油紙傘跪坐在他旁邊,傘整個的遮在郭鏦頭頂上,雨雖一直不見大,木葉渾身已經濕透,顯然這個姿勢已經保持了很久很久,雨水順著她的臉頰緩緩地落下來,順著濕透的衣裳,又回歸到土裡。
郭曖覺得心酸。
他猶記得十多年前那個女道士把她帶走的情形,女嬰隻得那麼一點兒大,在女道士的懷裡哭得一張臉皺巴巴的,沒有彆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情願。
如今她回來了,甚至在這一天,取代了自幼承歡膝下的長女。
他可以看得出這兩姊妹之間並不親厚,可正如念雲臨終前說的,前十三年的寵愛由念雲一人包攬,往後的歲月則全部是木葉來獨自麵對。
今天他是第一次仔細端詳她的容貌,雖然是在雨中,因為悲傷而紅腫了眼睛,鉛華不施,形容有些狼狽,可是那眉眼,同念雲是一模一樣的,都繼承了他七八分,臉是升平公主的,圓潤柔和,到下巴處卻是尖尖的,比她們的母親更多幾重嫵媚。
木葉神態中多幾分落拓不羈的英氣和野性,這是民間的生活留給她的痕跡。
還有這個兒子,向來恃寵而驕,在長安城裡是個有名的二世祖,從來都沒個正形。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像是長大了,承擔著屬於他的責任,努力保護著妹妹。
郭曖神色複雜地看著兩個兒女,半晌沒有說話,仿佛自己也一並化作了石像。
身旁的丫鬟輕聲提醒了一句“國公……”
木葉聽見聲音,緩緩地回頭,“父親。”
因為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身體和表情都有些僵硬。郭鏦也緩緩地轉頭,目光卻重重地從木葉臉上掃過,帶著淒惶,帶著悲愴,最終才停留在郭曖臉上,卻沒有出聲,仿佛在等待他宣布一件極其不情願卻無可奈何的事。
郭曖也看著他,四目交彙,一切都帶著些許了然的悲涼。
對視了許久,郭曖緩緩的將目光收回,看看丫鬟手裡捧的喪服,丫鬟低下頭,一字一句地說“請三郎、十一娘更衣。”
木葉愣愣地盯著丫鬟腳上的絲履,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又重複了一遍“請三郎、十一娘入室更衣。”
木葉抬頭看看郭曖,又看看郭鏦,二人皆沒有說話。她忽然明白了郭鏦的跪不是為了念雲,而是為了這個秋千架下再也不會有一個無憂無慮蕩秋千的郭木葉。
原來這就是姊姊臨終前說的那句話,從今往後,你就是郭念雲。
姊姊多聰明,她得不到的男人,她就狠狠地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他心裡,然後,活下來的她還得一生一世地背負姊姊的人生。
她忽然釋然了,其實同李誼說不說清楚已經不重要,既然他連來赴約都做不到,還指望他能對抗韋賢妃,或者放棄一切帶她離開嗎?
既然已經嫁不了李誼,那麼嫁誰都是一樣的。做郭念雲,嫁給李淳,還能叫韋賢妃繼續束手無策,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