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把臉藏在自己的臂彎裡,忽然哽咽著淚流滿麵。
李淳被三壽領著往含水殿去了,那邊早有小太監提前去知會了劉寶林,在含水殿的簷下掛滿了十二對大紅宮燈,那劉寶林連忙沐浴更衣,喜滋滋地站在宮燈的紅影裡準備恭迎聖駕。
李淳雖然入主大明宮數月了,可後宮之地不過是在前邊幾個宮室裡走動,從未到這深宮中來過。方才從蓬萊殿是帶著一股火氣出來的,也沒想著坐肩輿,沿著太液池走了許久才看到一點燈光。
含水殿本就不算大,掛上十二對宮燈以後就已經亮得如同白晝。待走近了,偏生那燈下跪著迎接的女孩子也穿了一身炫目的紅衣,隻覺得紅彤彤的一片,看不清個所以然來。
李淳含糊地應了一聲便進了大殿,六福在後邊扶了她起來,那女孩子便連蹦帶跳地跟了進去,一麵學著宮裡人親自給他奉茶。
李淳聞到那蓋碗下溢出的味道,便知道茶裡加了許多的牛乳和杏仁末,一點茶香都聞不出來了。
偏生那女孩子也不知趣,笑盈盈地說道“妾聽聞宮裡都是這般將茶葉碾末,再加些彆的東西烹煮飲用。妾是頭一次做,也不知道陛下喝不喝得慣。”
他當然喝不慣。
宮裡用的其實是顧渚紫筍多,可念雲是從東宮裡帶過來的習慣,不大喝紫筍,蓬萊殿一向是一壺清淡的陽羨茶,什麼彆的香料一概不加,帶著些天然的茶葉清香和微微的苦澀。
李淳微微皺眉,打開那茶盞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邊“不必了,朕不渴。”
那小姑娘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見皇帝興致不高,自然想到是太累了,於是仍舊笑盈盈地湊過來“陛下是累壞了吧?妾自幼在家中跟著女醫學了幾手,會一點推拿按摩,要不妾替陛下捏捏肩背?”
“唔。”李淳含糊地應了一聲,任由這小姑娘替他除了披風和外袍,微微闔上雙目。
他實在不知道同這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能說些什麼,她年齡比婉婉也大不了幾歲,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眼神純淨得近乎愚鈍。
而他心裡沉澱了太多的往事,太多的陰謀陽謀,對著和他十餘年來一路攜手走過來的念雲,隻要他一張口,或者一個眼神,她也就能明了了,可同這些陌生的女人,他能說什麼?
不過,不可否認,這小姑娘手上的工夫倒還過得去,彆看手腕纖細,力道卻是控製得很好。他舒服地向後靠了靠,小姑娘適時地塞了個軟枕在他背後,他幾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有些朦朧地睜開眼睛,感覺到背後小姑娘還在替他捏著,但力道明顯小了好些,人都有些氣喘了。他微微向後偏頭,吐一口氣“辛苦你了。”
小姑娘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回道“妾不累。”
他動了動經過這一番揉捏輕鬆了許多的肩膀,語氣和緩了些“夜了,歇罷。”
待六福服侍他洗漱過了,小姑娘也重新沐浴更了衣,已經縮在了那張大榻裡頭,身上裹著錦被,好似很緊張的模樣。他不覺在心裡失笑,熄了燈,在榻的外側躺下,心裡卻是在思量著明日早朝的事。
這屋裡熏香太濃,他不喜歡這味道,被褥也用了上好的絲綢,卻有些太順滑了,摸上去涼涼的,不如蓬萊殿裡細亞麻的布料溫暖舒適。
望著那帳子頂上密密實實的花繡,他有些失眠。
過了許久,他感覺小姑娘緊緊抱著錦被的手慢慢鬆了,他也懶得搭理,背過身,繼續想他的家國大事。
又過了會,身後的小姑娘也還是未睡著,有些忐忑地把身子貼過來,手臂環在他的腰上,慢慢地觸摸他的身體,帶著一點笨拙的挑逗。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麵容,身後有些躁動不安的嬌嫩柔軟的身子,忽然讓他想起許多年前,那個繾綣的夜晚,他原本隻是同她飲酒說話,沒想到他的母親和妹妹在她的酒裡下了媚藥,促成了一宵春夢。
轉眼已經許多年都過去了,時光的碾壓下,她不再是那個她,他也不再是那個他。
他閉上眼睛,翻身將那年輕的身體壓在身下。
身下的人有些顫抖,低低地喚他“陛下……”
“不要說話。”他仍舊閉著眼睛,熟練地褪去了她輕薄的衣衫。
年輕的寶林在陛下略帶幾分粗暴地要了她身子的時候,朦朧中聽見陛下口中似乎低聲喃喃著一個名字,她不確定他喚的到底是什麼人,可那不是她。
“木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