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妃策!
再一次回到長安城,這一次,長安城卻莫名地變得親切起來。
這裡有她的家,有她的兒女,還有她身後的郭家。如今算起來,她的半生,最初那懵懂的一半在揚州,而剩下的一半,滿滿的全是長安。
這一次,她是從朱雀門前的主街入城。
尋常隻有朝廷命官上下朝,或者使者朝聖,又或者公主出降、迎娶皇後才走主道,從朱雀門進皇城,再往前到承天門,就進太極宮了。
她這輩子,大婚時候沒機會做皇後,這輩子亦當不了朝廷命官,卻是在這一天,以得勝歸來的姿態,馭馬走進了明德門。
郭鏦和薛七喜在隊伍的最前頭,朱紅的披風和戰旗一起,在朔風中獵獵作響。銀色的頭盔閃著寒光,映著壓城的黑雲,格外的震撼人心。
長長的隊伍緩緩自正對著朱雀門的城門明德門走進來。一時間,勝利的號角聲,馬嘶聲,不絕於耳。
李淳親自走出朱雀門,迎接勝利歸來的將士。
郭鏦的身後,緊跟著一位身形纖瘦的侍衛,玉麵朱唇,眉目如畫,偏生那眉眼間卻含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銳氣。
李淳的目光緩緩自郭鏦和薛七喜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那明眸皓齒的侍衛身上,隻是目光交彙的瞬間,濃濃的欣喜和感慨,似要湧出雙眸。
當著身後的文武大臣,當著神策軍的眾將士,當著遠遠隔著大街圍觀的百姓,他強忍住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在郭鏦麵前停下。
“這一路,眾將士辛苦了!”
他想說些官樣的話,可到了嘴邊,目光落在她風塵仆仆的軟甲上,喉結滾了幾下,卻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一句話,卻比那些文縐縐的官樣文章要多了許多的真心。
郭鏦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朝李淳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為陛下分憂,臣不辛苦!”
身後眾將士皆高聲齊呼“為陛下分憂!”
呐喊聲震天動地,山河為之色變。
李淳走上城樓,俯瞰他的軍隊,他的子民,他的江山,說了許多褒獎鼓舞的話。
郭鏦沒有聽請他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卻是表情莫測地看著身後那眉清目秀的侍衛,心中卻不禁泛起一絲難言的酸楚。
這一次的出征,也許是今生今世絕無僅有的一次,能和她如此親近自然地相處。唯有那些日子,他是她唯一的倚靠。
而今日,他又將親手把她送回大明宮,送到麵前那玉帶龍袍的男子身邊,從此,她依然是蓬萊殿裡那個遙不可及的貴妃娘娘。
念雲卻也正眉眼含笑地看著他,麵容柔和得幾乎與她身上的戰袍顯得有些違和。她輕輕握一握郭鏦的手腕,沒有說話。
宮中已經設下了接風宴,這時念雲仍舊是一身侍衛的妝扮,站在郭鏦身後。按照規矩,一個小小侍衛是沒資格上座的。
席間李淳頻頻看向她,她隻微微低垂著臉不說話。
待含元殿中酒過三巡,有人竟在大殿裡大聲唱起邊塞歌來。更有甚者,舉著酒杯在大殿裡跳起了舞。
對於這班武將來說,這並沒有什麼不妥,那些文武大臣亦習以為常。
郭鏦輕輕拉她的胳膊,“坐下來,用點東西罷。”
她見四周圍並無旁人注意到,便在郭鏦身旁坐了下來。
李淳見他們兄妹這般親近,她卻還躲著他的目光,一時不知怎的就有些氣惱,連飲了三杯烈酒。
他本來心思都在念雲身上,也沒吃什麼東西,空著腹喝下幾杯烈酒,酒意上湧,以手撐著頭,忽然向著郭鏦的方向道“郭愛卿,朕不勝酒力,就先回去了,你替朕好好陪一陪眾將。”
郭鏦隻得起身抱拳“是,陛下。”
李淳扯了扯嘴角,看看他身邊那秀美的“侍衛”,道“朕有些頭暈,叫你的侍衛送朕回去罷。”
郭鏦回頭看了一眼念雲,見她仍舊低著頭,隻得低聲道“去罷。”
念雲隻得抱拳“是。”
側身走過郭鏦身邊時,不知是不是一時的錯覺,仿佛聽到了念雲一聲輕似鴻羽的歎息,拂過他心上,讓他心裡一陣抽緊。
待她走到李淳麵前,李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順勢就將胳膊搭在她肩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念雲無奈,隻得站直了身子,一手搭到他的腰上,扶著他從後殿出去。
待走出了大殿,李淳的步輦就在外頭,六福看了一眼身上還穿著戰袍,一臉不堪重負的表情的貴妃,輕輕喚了一聲“陛下醉了,還是坐步輦過去吧?”
李淳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扶著步輦,“好,好,坐步輦,坐步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