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郎君,彆來無恙?”
因知道她的主子就是二哥李惲,李恒倒是更詫異了,他為何要養著這樣一個奇醜無比的老嫗為奴仆呢,難道她有什麼過人之處麼?
他點點頭,問道“敢問婆婆尊姓大名?”
那老嫗似乎對他的問題怔了一怔,過了片刻才用那沙啞的嗓子答道“名字還有什麼用處麼……叫青蟾吧。”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然後青蟾問道“郎君若是來見我家主人,請隨我上樓。”
仍是二樓裡側的那間屋子,仍是坐在桌前品酒,一切都同上一次一樣,李惲在屋裡抬起眸子看著走進來的人。
青蟾拖著一條跛腳,彎腰退出去,帶上了門。
李恒這一次很自然地自己拖了條凳子坐下,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喝光。
“二哥,你的建議……我接受。到時候若是事成了,二哥想要什麼?”
“我?”李惲對他的到來完全在意料之中,淡淡一笑,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我還缺什麼,不過是幫幫你罷了。不過,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那就到時候給我挑一塊好點的封地吧,我如今就是個富貴閒人,不耐煩在天子腳下受著束縛。”
李恒咬咬牙,“成交。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都聽二哥的。”
李惲點點頭,“切記不可讓你母親知道你我在來往。”
……
這一天李恒喝了許多的酒,很晚才回到東宮。
次日李恒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又去蓬萊殿問安,向念雲問道“母親,那新科進士張文沅的事……三舅舅可同母親說過了嗎?”
念雲不曾同他說起過張文沅,有些詫異他如何得知,而且昨天竟然還在平康裡把那張文沅和同行的幾位進士都暴打了一頓。
看來,她這個兒子還是會千方百計去了解關於落落的一切,哪怕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也必定要想辦法直接把那個捺也扼殺在萌芽中。
這讓她有些犯愁。
她放下手中的賬冊,道“落落也是母親的女兒,做母親的比你還不希望她受苦。所以,即使你昨日不曾發現什麼端倪,母親也會讓你舅舅好生探查的。”
“可是母親……”
念雲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恒兒,母親希望昨日之事不要再發生。你身為大唐的太子,去平康裡廝混也就罷了,可怎能不帶隨從侍衛,還和人打起來?要是那幾個人身手尚可,反而打傷了你,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李恒低著頭默默不語。昨日他的確是太過衝動了,可他並不後悔,若是再叫他看見有人如此侮辱落落,他一樣還會再次出手,最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認不出爺娘才好。
念雲無奈地看看他,替他將衣領撫平,道“恒兒,你叫母親拿你如何是好?”
李恒倔強地看著自己的腳尖,“母親,一定要給落落找駙馬麼?”
這孩子,到底心裡在意的還是這件事。一個張文沅不成,也許以後她不管看中什麼樣的人,他隻怕都能找出許多的不是來。
念雲反問道“那難道你就要讓她一輩子守著青燈古佛不成?她也是你妹妹!”
青燈古佛?不不不,若可以讓他選擇,他想要落落一輩子守著他才好。
這是他與二哥的秘密。
對著母親,他隻得作揖道“兒子……告退了。”
念雲歎一口氣,重新拿起桌上的賬冊,翻了幾頁,道“茴香,你說恒兒過一陣子,是不是就能忘掉?說實話,本宮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總會忘掉的。”
聽見那一把柔婉卻略帶磁性的聲音,念雲猛地抬起頭來,身旁站著的竟然不是茴香,而是落落。
落落低垂著眸子,纖長的睫羽籠罩著眼眸,聲音裡帶著一絲涼薄,“母親不必多心,原本就是落落不想嫁給恒哥哥了。即使他現在無法接受,總有一天他會慢慢適應。母親忘了麼,他的新側妃們很快就要進宮了,他會有無數美麗溫柔的解語花。”
“但願……如你所說。”
相比恒兒,落落的感情好似涼薄得多。又或者說,她的心思並沒有放太多在兒女情上頭。若從私心來說,念雲倒是真的願意把落落永遠留在大明宮裡,由她來掌管著大明宮,恐怕比恒兒以後的那些妃嬪要靠譜得多。
可這關乎落落一生的幸福,她怎能如此自私?若是有可能,她還是應該嫁一個男子,無論貧窮富貴,無論才能高低,隻願他能真心實意地待落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