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楚兒從蓬萊殿回去以後就匆匆出發,帶領郭家的部分暗衛,前往成德戰場上去尋找郭鏦。
這邊郭太後強忍著悲痛,每日上朝。而李恒的病情因為加重,開始偶爾不能上朝,但並沒有在朝中公開,隻說陛下偶感風寒。
但沒過幾天,倒是有一個好消息傳來,梁禦醫命人帶了一封信,和一瓶藥水,以及一些草藥回來,告訴她,很可能已經找到了能治愈陛下的良藥。
製出藥以後,為了趕時間,梁禦醫把藥的用法用量和注意事項一一詳細地寫了下來,命腳力最快的侍衛給送進了大明宮,而他自己,據說還在後麵慢慢走。郭太後對此十分理解,畢竟他年紀大了,這樣急急忙忙地趕路,他肯定是吃不消的。
有了藥,就有了希望。
郭太後命親信的禦醫給陛下診視以後,按照梁禦醫的方法給陛下煎藥服藥,雖然梁禦醫千辛萬苦,但她還是惴惴不安的。既然是一種罕見的病,那麼到底這種藥能不能真正有效,誰也不知道。
待藥煎好,郭太後親自跟著禦醫來到了紫宸殿,看著李恒把藥喝下去,這才惴惴不安地問他感覺如何。
那禦醫連忙行禮道“太後娘娘太過於急躁了,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凡人服藥,都是要些時候才能顯出藥效來的,娘娘這便問陛下感覺如何,恐是無用,不如先去歇息,看看明日如何。”
郭太後搖搖頭,“不,哀家不放心,哀家就在這兒看折子罷。”
她守在紫宸殿,禦醫也不敢離開,兩個禦醫輪流仔細看護著李恒,生怕有半點閃失。
到了夜間,李恒忽然發起燒來。
梁禦醫的方子和用法上都沒有寫病人服藥以後會出現什麼情況,這兩個禦醫也不知道這發燒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也不敢輕易給服彆的藥,隻得命宮女拿了冷毛巾給他降溫。
李恒燒得很厲害,一條冷毛巾沒一會兒就熱了,郭太後折子也看不下去,焦急地守在他身邊。
他雖然發著燒,但不知道為什麼,神誌還不算十分迷糊,尚能清醒地說話。
郭太後握著他的手,“恒兒,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哀家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聽見了嗎?”
李恒嘴角扯出一點笑容,手上稍微用了點力氣回握她的手,“母親,生死有命,不可強求。若是兒子此次在劫難逃,也隻得繼續拜托母親……”
郭太後連忙用另一隻手去捂他的嘴,“不要說這樣的話,哀家不聽……”
李恒於是住了嘴,想了想,道“母親,兒子有個請求,還望母親能夠答應。”
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你說罷。”
李恒的喉結艱難地動了動,“母親,這些日子兒子思來想去,兒子的這一世,即使身為大唐的帝王,日子也過得並不開心。前朝裡針鋒相對,朝中的臣子後宮爭爭鬥鬥,從不知是否有人對兒子真心。”
他頓了頓,“母親,這個皇帝,兒子做得好累。”
郭太後怔怔地看著他,這個皇位,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爭得頭破血流,倘若他站在朝堂上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知道將掀起多大的血雨腥風。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做這個皇帝了?
“若是寧兒還在,這個皇位哀家絕不會給你來坐。可是恒兒,如今你已經坐上去,你不做這個皇帝,哀家怎麼辦?”
李恒艱難地搖了搖頭,“母親,還有四弟,就算四弟不成,還有……母親,就算是母親效仿武後臨朝稱製,兒子也是支持的。”
郭太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臨朝稱製,這不可能。
“恒兒,你再考慮考慮……”
李恒堅定地搖頭“母親,兒子已經考慮了很久很久。倘若是落落還在,也許為了她,兒子也願意勉強自己,至少能和她並肩作戰。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兒子沒有一天不生活在痛苦之中。母親,兒子若是好了,這條命也是撿來的,請允許兒子這一次不孝……”
他說了這麼多,有些疲憊,艱難地靠在榻上喘氣。郭太後背過身去,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
她和李淳的江山啊,該如何是好?
一夜無眠,李恒終於耐不住,昏睡過去。郭太後對外宣稱陛下有小疾,她獨自上朝,破天荒地命光王跟在她後麵聽政議政。
到了晌午,禦醫那邊傳來消息,說陛下已經醒來了。
郭太後顧不得彆的,甚至管不了茴香在身後一疊聲地叫她,提著衣擺就跑去了紫宸殿。
幾個禦醫跪在地上,見她來了,都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啟稟太後娘娘,陛下洪福齊天!”
郭太後懸著的心稍微有了些著落,十分驚喜,又有些難以置信,“你們說的是真的,陛下的病已經無礙了麼?”
禦醫道“正是,臣等查看陛下的脈象,已經平穩,隻是還需要將養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