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寧眉頭皺得更深,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問了一句“馬車中的是誰?”
杜若還沒說話,前頭便傳來了君策的聲音“馬車中可是國公府寧小姐?”
聽到君策的聲音,綰寧身體有些本能的微微發抖。她知道這是從前遺留下來的情緒。
上一回她跟君逸遊湖,君恒和君策一起上了遊船,她就有這種感覺,隻是當時人多,君逸和君恒都在,她稍微好些,但現在隻有自己,綰寧便有些本能的慌亂。
雖然知道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君策不會做什麼,但心底的恐懼就是倏忽而至。
半夏察覺到了綰寧的情緒,擔憂的叫了一聲“小姐。”
她腦中想到上一回在策王府發生的事,想當然的以為是因為那一次的事件,有了心理陰影,從而對君策不喜。
綰寧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努力平複了一下心緒,“我沒事。”
外頭的杜若也有些擔憂,挨著車簾子低聲道,“小姐若不願意見人,奴婢去打發了便好,光天化日,策王也不能強攔住咱們的馬車。”
綰寧搖頭“不必。”
她確實是不願意見的。
若有可能,她不想再跟君策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很顯然,這樣的場景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而且他既然擋她的路,哪怕她這一回不見,必然還有下一回,何必讓自己過得心驚膽戰。
拿情緒,有脾氣,都是小孩子做的事,成年人得解決問題。
既然總要解決,那晚解決不如早解決,既然總要麵對,那躲避,於事無補。
電光火石間,綰寧已經做了決定。
她微微起身,從椅子上坐起來,半夏趕忙在前頭撩開簾子。
綰寧略微一低頭,由外頭的杜若扶著下了馬車。
一陣風吹來,是寒涼的。
綰寧卻覺得,麵對君策,她的心要更冷幾分。
下了馬車,她往君策走去。
綰寧今日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的披風,披風和襦裙衣擺都用細細的金線繡著木槿,其間還有幾隻彩蝶,點綴的恰到好處,隨著行走間上下浮動,仿佛鞋襪生香。
她身上的首飾並不多,耳上墜著兩顆珍珠鐺,配這身衣裳說不出的雅致。
頭上梳著靈蛇髻,斜斜的插著一隻碧璽步搖,隨著走動輕輕晃動,一步一步,規矩禮儀做得極好。
再看她的臉,秀麗流暢,肌膚白淨無瑕,五官絕美,每一個都生得好,湊在一起,更是美得讓人心顫。
唇上點了一點胭脂,襯得氣色正好。
她身姿纖細,行走間看起來有些柔弱,平添一分弱柳扶風之感。
這是君策頭一回如此真切的打量綰寧。
第一次見她,是和蘇雨瀾合作,遠遠的看了一眼,後來策王府事件,也見麵過,遠不如這一次給他的衝擊更大。
仿佛這就是國公府金枝玉葉,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嫡大小姐。哪裡有當初破落的半點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天天色太灰敗,綰寧從馬車上一走下來,仿佛這天地都增了色彩。
美人至,便花團錦簇。
綰寧實在美得驚心動魄,光看這張臉,他都有一種想要據為己有的衝動。
當初,哪怕事情失敗,他也應該即刻上門提親,把人放進策王府再說。
君策心中懊悔。
綰寧在離君策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下,屈身行禮“綰寧見過策王殿下。”
君策回過神來,“蘇大小姐不必多禮。”
“是。”綰寧微微低著頭。
君策的聲音故作輕鬆“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寧小姐,實在是緣分。”
綰寧垂眸,把自己攔住人說成是偶遇,實在也是不要臉。
“策王殿下說笑了,京城就那麼大,大家同住城內,遇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君策嘴角一僵“寧小姐說的極是。”
“本王一直有幾句話想跟寧小姐說,既然遇上了,便擇日不如撞日。”
君策這句話說得很慢,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綰寧身上,他在看綰寧的反應。
這句話說完,見綰寧沒有接話,才又補充了一句
“還請寧小姐屏退左右。”
綰寧“策王殿下有話直說無妨,我身邊都是信得過的人,不必避開。”
君策目光為凝,看向綰寧,然後笑了笑,開口道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拐彎抹角了。
本王其實一直都想要為策王府那一日的事,跟寧小姐道歉。
那一日的事,無論如何都牽連到了寧小姐,而且差點連累了寧小姐。
這件事雖然是有心人想要陷害本王,但事情畢竟出在策王府,本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還望寧小姐見諒。”
綰寧微微抬頭,目光直視君策,空氣靜止了好幾息的時間,她才開口
“策王殿下不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蘇雨瀾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是王爺和她合作。
王爺讓蘇雨瀾把我騙到怡音彆院陷害我,和王爺有夫妻之實,到那時恒王求娶我的事情便會不了了之,而我會成為策王府的人。
本來一切都是王爺算計好的,如今這般巧言令色,我聽著,隻覺得惡心。”
綰寧表情平靜,語氣冷靜。一句一句的說出這些話,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她心裡非常清楚她不應該這樣說。
君策今日無論因為什麼原因找她,她都應該順著他的話說,再徐徐圖之應對。
如果她沒有猜錯,君策對她應該是有些男女之情的。
前世,她跟他六載夫妻,不說完全了解他,但是,還是能區彆得出來,當他對一個女子感興趣是什麼樣子。
從前他就不止一次的說過,他最愛她這副容貌,傾國傾城,整個大周都無人可與她比肩,就該是他的人。
剛剛她走過來的時候,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驚豔,興趣,喜歡,還有想占有,這種情緒,綰寧曾經無比熟悉。
若她的判斷是對的,她應該像對君恒一樣,裝裝小白花,投其所好。
雖然君策和君恒不同,哪怕麵對再喜歡的東西,也能保持更多理智,但到底那樣做才是上上策。
但是綰寧沒有,對待君策,她連虛以委蛇的做戲都不願意。
當初,她為了要打擊蘇雨瀾,為了要告訴皇後那些話,可以對君恒逢場作戲。
但是對君策,她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