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和哥哥一樣大,一樣經常不能吃飽飯,一樣會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負,但唯一不一樣的,是她的哥哥還在竭儘全力保護她那一點童真,把生活的重擔統統壓在自己肩膀上。
所以林嘉和知道,不上學是沒有出路的,知識是個很重要的東西,誠然沒有知識也可以活下去,但很多悲劇都來自於貧窮和無知。
更悲劇的是,無知的人甚至感受不到自身的悲劇。
他不想自己和妹妹一輩子困在這個仿佛暗無天日的潼安,身邊好多吸毒佬,他們甚至野心勃勃地在深山裡種植和罌粟,無數偷渡客在這裡安家、交易,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犯罪的痕跡。
他去找了宋喜,唯一的請求是,能不能預支他一點給妹妹上學的學費。
宋喜很大方地替他在公司附近給妹妹安排了寄宿學校,不僅預支了學費,還給了他租了房子,請了一個家政助理。
她說“你像我弟弟一樣。”
很長時間裡,林嘉和是感激她的。
他在tc的日子並不難過,他每天有很繁重的訓練,包括舞蹈、聲樂、形體和表演,每天甚至還有文化課內容。
好多人叫苦,一些孩子受不住走了,可林嘉和喜歡這裡,他從來不怕吃苦,還有苦可吃的時候,是有希望的。
他希望自己可以學會很多,汲取知識和力量,他就能在這個宏大的世界裡做一個有更多選擇的人,他覺得如果自己呆在潼安,就像一個被放逐的人類,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被貧窮壓垮,被無知折斷脊梁,最後變成一個滿嘴臟話和粗俗想法的底層人民,他不願意變成那樣,但最終一定會變成那樣,這不是一個意願問題,人類這種群君生物,是太容易被潛移默化的物種了。
你什麼都不做,就待在那裡,一切都會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去。
他在tc待了兩年,在韓國待了兩年,四年的練習生生涯,是他畢生都感恩的時間。
所以後來即便知道宋喜那樣對他,他還是沒有做出太過激的事情,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宋喜,他會更糟糕。
……
這並不是一個複雜的故事,講完之後,幾個人都有些沉默。
季峋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有一些人是不配成為父母的,而在童年期,性格未養成時期,所遭受的一切都會映照在人格之上,比如自己,他性格有相當大的缺陷,脾氣很差,暴躁、易怒。
這種潛意識裡的東西,往後歲月裡要花大量的時間和愛去消化。
如果不能消化,就很容易變成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我們重視教育,重視秩序,重視幼童。
其實是重視人類的未來。
但他並未從這個故事裡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
季峋隻是說,還要再等等,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古怪。
“這不符合程序。”
從一開始他就說。
林嘉和是十天前到這裡的,他收到了傳訊通知,在潼安公安局的審訊室裡,他度過了非常難熬的二十四個小時,他當時的發生過程講述了一遍又一遍,負責審訊的警官甚至打亂順序,碎片式地詢問過程,這種審訊技巧林嘉和是知道的,他在演的那部劇裡就有這一幕,這種刑訊方式非常考驗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素質,一個撒謊的人,很難天衣無縫地把謊言無限拆分重組而不露出一絲破綻。
而警方最擅長的就是找出破綻,再攻克破綻。
可林嘉和並沒有說謊,他的每句話都平靜而溫和。
後來他被釋放了。
警方要求他,不能離開潼安,隨時準備接受傳訊。
他等了幾天,卻接到檢察院的消息,案件已經進入到審查起訴階段。
如果沒有足以判定罪行的清晰的證據,警方是不會把材料移交檢方的。
季峋嘗試聯係檢察院,卻並沒有及時得到回應,他得不到消息,隻能暫時將此理解為程序不合理,他甚至已經在琢磨對潼安檢方的程序不合理提起反訴了。
這種狀況下,他隻能先儘力了解事情的始末。
可惜並沒有什麼線索。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儘快和檢察院那邊取得聯係,以獲取案件信息。
第二天的早上,季峋終於去了檢察院一趟。
他帶回來一個荒謬絕倫的消息。
“宋喜被批捕了,她是主要嫌疑人。
目前仍未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你是同夥。”
嘉遇驚道“宋喜殺了我父母?
這怎麼可能。”
“目前我了解的消息是這樣,她在車上動了手腳。”
而在這之前,他們都還在猜測,是宋喜向警方了什麼確切的證據,從而導致案件立案。
哆啦給出的判斷也是這樣。
還有一個消息。
“這又是一個非公開的案子。”
以他的經驗來說,“這個案子可能更複雜,而你父母的死亡可能隻是案件的一部分。”
他們都沒有懂是什麼意思。
季峋打了個比方,“就是大案套小案,公訴案件中,不能分開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