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初念自然是要回家的,軟磨硬泡把他也帶回了家。
忽然又想起來“嘉遇自己在家怎麼辦?”
“我們都沒有過年的習慣。”
林嘉和站在她房間裡,四處打量著。
房間意外的很小,與這處占地麵積頗大的宅院格格不入。
初念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說“房間太大我睡不著,沒有安全感。”
兩個人各自一句話,把彼此的心疼都調了出來,雙雙沉默了。
對於沒有父母親人的人,過年無異於折磨,而初念這些年,雖然過得並沒有很難過,但依舊籠罩在過去的陰影裡,那種影響是深遠而潛移默化的,不是不去想,它就會不存在,也不可能隨著時間去淡化和遺忘,隻能接受,然後嘗試和解。
年夜對初家來說就是年夜飯,飯桌上媽媽絮絮叨叨的,爸爸被媽媽絮叨得頭疼,就念叨初珩,兩個大老板互相傳授生意經,一頓飯吃下來,初媽都生氣了,敲著自己老公的頭“你煩不煩,回家了彆說工作。”
然後勸初念和林嘉和多吃一點。
守了歲,放了煙花,初念不僅收到了爸媽的紅包,也收到了哥哥的紅包,林嘉和也有。
過了零點,各自打著哈欠回房去的時候,初念悄悄說“今晚你睡我房間吧?”
爸媽都還挺喜歡他的。
這麼久了,林嘉和進出她家也像自己家一樣。
但林嘉和堅定地搖了頭,去睡了客房。
初念撇撇嘴,“新時代的老古董,你這樣顯得我很不矜持一樣。”
林嘉和摘了眼鏡按了按眉心,疲憊又無奈地說“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古板,隻是……”
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太好的東西,遇見了,珍重得不知道怎麼辦好。
初念笑了笑,“我逗你玩呢!快去睡,晚安。”
初念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媽媽說大年初一是不能睡懶覺的,也不能喊起床,初念隻好頂著困頓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下樓的時候,他們竟然都起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坐在沙發一側,林嘉和坐在另一側。
不知道在說什麼,氣氛看起來有些嚴肅。
初念下樓的時候,初珩衝她招了下手,初念嘀咕著走了過去,問“聊什麼呢?”
初珩說“聊你的婚事呢!”
爸媽麵色嚴肅,林嘉和有些乖順地坐著,低垂著眉毛,這架勢,初念還以為談崩了,緊繃著神經。
下一秒卻聽見媽媽說“我待會兒把戶口本拿給你,今天恰好是情人節,民政局那邊,下午兩點到六點會加班半天,不過應該人挺多,你們想今天去的話,得早點過去排隊。
要麼過了初六等上班再去吧!”
初念頭懵著,一直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還是混沌著,不由好奇問“你怎麼跟我爸媽說的?”
林嘉和牽著她的手,他們中午吃過飯來的,可惜很多人都是早上就在這裡排隊了,他們站在長長的隊伍後麵。
他含糊著“請求她們放心把女兒交給我之類的。”
初念“哦”了聲,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看著長長的隊伍,又看了看身邊的人,完全沒有要結婚的感覺。
她捏了捏他的手,說“領完證就是合法夫妻了。”
林嘉和“嗯”了聲,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笑了。
有時候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提示,總給他一種他不過主動需要她催的感覺。
初念又說“結束後我們去慶祝一下吧!”
“好。”
林嘉和好像從來不會拒絕她,“想怎麼慶祝?”
“約會?”
初念說“我們還沒有約會過。”
林嘉和點點頭,思索待會兒帶她去哪裡。
又心疼,和自己談戀愛,並不是一件浪漫溫馨的事。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一直到快下班才排到他們,拍合影照的時候,初念僵直著,大腦嗡嗡作響,攝影師幾次說讓她往新郎旁邊靠一點她都沒聽見。
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趕緊往那邊靠了靠,結束後才笑道“他說新郎我都沒反應過來。”
最後兩個紅本拿到手,初念還是覺得不真切,整個人飄著,落不到實處。
她小心把本子收起來,對他說“要不回去看看嘉遇吧!”
結婚這樣的大事,也沒有通知她,她自己一個人在臨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林嘉和知道她在想什麼,說“好。”
兩個人開了四個小時的車到了臨安,下車的時候,初念都睡著了,頭歪在一旁,墜入夢中,大約顛簸著的緣故,夢裡也是混亂的,醒來的時候是驚醒的,像是極恐懼一樣,下意識地抓住身邊的東西。
睜開眼,自己手裡攥著他的胳膊,深呼吸了一下,誠實說“做噩夢了。”
車子已經停了,他不忍心叫醒她。
這會兒摸了摸她的臉,哄著她,“沒事了,什麼都沒有。”
初念跟著他下了車,是一個中高檔小區房,嘉遇住在十六樓,上去的時候,嘉遇正在哭,他十月份的時候接到母校的邀請,回學校擔任了教員一職。
但就在剛剛,她新接到通知,說因為許多學生反饋她哥哥的事,為了避免擴大事態,決定暫時停她的職。
嘉遇能理解,但是還是覺得難過。
難過的點在於,她都是這樣境況,彆提哥哥遇到了多少糟心事了。
可是他從來都不會去說。
這個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總覺得自己能扛起全世界一樣。
嘉遇正在擔心著,沒想到開門會看到林嘉和,眼淚還沒有擦乾,愕然地問“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她還以為是出去買菜的阿姨回來了忘帶鑰匙。
初念捧了一大盒糖果巧克力還有一份禮物,本來笑著,可看見她的表情,立馬又斂下了,小聲問“怎麼哭了?”
嘉遇沒有隱瞞,但最後卻隻是笑了笑“我沒事,學校也是不得已,也沒有辭退,隻是暫時停職留薪。”
初念伸手抱了抱她,心疼說“你怎麼和你哥一樣。”
都是悶葫蘆,無論遇到什麼糟糕事,反而先體諒彆人。
最開始的時候,初念並沒有太大的感受,那些侮辱和謾罵都隻是虛擬的文字而已,不去關注就傷害不到人。
偶爾自虐地去看兩眼,氣得發抖就冥想放空。
可輿論發酵起來,慢慢發現不止是語言,對生活的打擊和影響是方方麵麵的。
—
林嘉和沉默了,新婚的喜悅沒有維持夠幾個小時,忽然更沉重的壓力壓在肩膀上。
晚上他一個人站在臥室陽台上抽煙,寒夜裡,吹著冷風,靠在護欄上,眼神虛看著外麵,沒有焦距。
初念洗完澡出來就看見那一幕。
他已經很久不抽煙了,他答應過她會戒煙,就真的認認真真在戒,偶爾煙癮上來也都儘力轉移注意力。
可想而知,他壓力大到了什麼程度。
初念走過去的時候,林嘉和仿佛如夢初醒,掐了煙,有些無力地說了句“抱歉。”
他食言了。
很多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他忽然又有些害怕,信誓旦旦說要照顧好她,怕最後也成了空話。
初念倏忽湊過去吻住他,她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太心疼了。
她努力地想轉移他注意力,可他顯然心事重重。
接吻也顯得興致缺缺。
初念有些挫敗,最後放開了他,說“你先去洗洗吧!彆吹冷風了,會感冒。”
她的失落寫在臉上,林嘉和不是看不到。
一瞬間愧疚湧上來,自我譴責了片刻,忽然覺得,自己不該讓她難過。
她轉身往屋裡去,想給他試試水溫,林嘉和下意識地跟上去,下意識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懷裡,低頭很用力地吻上去。
“做一次試試,可以嗎?”
他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