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失距離的混凝土世界!
孟勝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人說出姓名。
——太古怪了。
他捏著“牽彌”的瓶子,心裡局促不安,身體卻懶洋洋地不想動。
“你又叫什麼名字?”他問。
那個主動搭話的、身材中等的男生答“我叫關航。”
“嗯,一起散步嗎?還是去那邊坐坐?”孟勝金問。
“坐著吧。”關航說。
……
……
近日,首領和領讀人的動向有點奇怪。
首領本就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這幾天似乎更少露麵了。領讀人也是,晚上總是外出。
孟勝金和大叔討論過後,決定直接去問。於是他私底下問了兩次領讀人,領讀人終於告訴他是在和本部進行交流。
——是和市的全界會分部被解決的事有關嗎?這就能理解了。
e市分部與q市本部的關係素來不好。市分部又偏偏是和e市分部關係還不錯的分部——不然也不會有部分e市分部成員去參加市分部的那個儀式了——所以市的事對e市分部和q市本部的影響都不小。
孟勝金將結論告訴大叔。大叔對此態度曖昧,他不認為e市分部與q市本部交惡是好事,對此憂心忡忡。
如此想來大叔也是個奇怪的人。據說他在加入“全界會”之前是個立誌過“簡單生活”的人——不談戀愛、少搞人際交往、飲食和衣著湊合就行。“簡單就是好的”,他就是以此種信條度過了三十餘年的人生。然而他終於加入了“全界會”。
原因是孤單——這是大叔他自己親口告訴孟勝金的,語重心長、後悔、無奈。孟勝金對此無甚探求欲,何況答案也不新穎。孟勝金本來就信奉“人無法自救”,大叔的行為在他看來不過是此真理的又一例證罷了。
……
……
然而,堅定踐行“簡單生活”的大叔為何在三十來歲時變了主意呢?一個人的人生觀在三十多歲後還會劇烈轉變嗎?
近日,孟勝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思路東飄飄西蕩蕩,打遊戲的時候好友又偏偏提到了月考的事。忽然就感覺十分疲勞。回過神來已經趁著夜色離開了小區。
抬眼。十米的可見度、夜晚的微亮天空、花壇後的遙遠地平線。
兩名素不相識的青少年並排坐在公園長椅上。
“我一直在想。”關航率先開口,“這公園和外頭的馬路有什麼區彆呢,都是樹啊草啊的。反正外頭也不讓開車,全是人行道。”
孟勝金想了想“公園畢竟是個園子,馬路還是算路吧。”
“連通行的作用都沒有了,說它不是路也沒差吧。”關航道。
“嗯……嗯。”
“所以麼,整個地上一層是個巨大的公園。”關航得出結論。
“嗯。”孟勝金點頭。
這時候他才忽然發現,兩人手裡都拿著“牽彌”的瓶子。關航瓶子裡剩的飲料更少一些。
這飲料真的很火。孟勝金心想。
“那為什麼政府不把地上一層改建成大公園呢?真正的叢林都市。”關航對著星空提問。
這又不是想改就能改的,成本收益不考慮嗎。孟勝金想到的是這句話,說出的卻是“不太好吧。萬一世界哪天恢複了距離,到時候又得改回來嗎?”
“……你覺得世界還會恢複距離嗎?”
“……為什麼不會?”他反問。
——好奇怪,自己是相信末世論的,也是“全界會”的一員,怎麼這會兒反而在支持“世界不會毀滅”了。
關航搖搖“牽彌”,瓶中液體呈現出異樣的顏色,他說“新的飲料也有了,新的遊戲動畫電影也都有了,軌道交通也在運行。世界不是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還會倒回去嗎?”
“但擁有距離的世界總歸比喪失距離的世界要方便點。”孟勝金的聲音不是很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