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山頂采氣台，黎淵盤膝而坐，行功煉法，絲絲縷縷的靈炁從虛空中流溢而出，不緩不慢的沒入他周身毛孔之中。
行功煉法的過程，於黎淵而言是頗為玄妙奇異的。
精氣神三元合一，神即為氣，煉就的過程中，他可以真切感受到法力遊走、吞吐天地靈氣的完整過程。
煉法行功，說來玄妙，實則就是撥弄神禁，以其為媒介，冥合著天地之間對應鯤鵬法力的三十六類神紋。
汲取其氣機壯大自身法力。
“煉法，實則就是納天地之力為己用的過程。”
黎淵對此領悟透徹。
神紋乃天地法理之衍化，因天地秩序森嚴無法輕易搬運挪移，故需以拓印神紋於精氣神中，再行接引。
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古往今來無數修士的智慧與探索。
黎淵曾在藏經閣內的一些雜書中看到一角，太古之前，神紋之道還未開辟之年，修行極其之艱難，據說隻有天生蘊含‘靈根’者才能吞吐天地靈氣。
靈根，便是神紋！
太古之年，有修士於冥冥之中窺見神紋，堪破靈根之奧秘，其後無數年，經由無數修士前赴後繼的探索，神紋之道方才大行天下。
於奇景中拓印天地神紋，以精氣神承載，再悟天人合一，即可以神禁掌神紋，從而接引對應神紋律動時產生的天地靈氣。
修行大世，自太古而始。
“開辟神紋之道的人族先賢，實在是功莫大焉！”
黎淵精神極強，行功占據不了他全部的心神，煉法的同時，他甚至能一邊聆音，一邊任由思維發散，捕捉著偶爾迸現的靈光。
太古之年，於人族而言是一段黑暗動蕩的年代。
無他，相比於那些天生就有靈根可以入道的異族，人族中擁有靈根的是極少數，暗弱故淒慘。
而等人族先賢堪破了神紋靈根之妙，大幅度降低了修行門檻後，自然攻守易勢，無數年後的如今，人族已然是萬域第一。
“神紋如靈根，唯有體內蘊含神紋才能吞吐天地靈氣，神紋越多，吞吐的天地靈氣就越多，催使法術的威能就越強……”
“下品、中品、上品法力的區彆，就在於此了。”
黎淵一心多用，行功二十七次後，精神稍有些疲憊，也就收斂心神，再行功數次後，他緩緩收勢。
丹田氣海中，法力越發壯大。
“哢~”
“哢~”
黎淵五感回歸時，就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不遠處，十二頭丈許之高的白骨人魔正在進食，堆積如小山般的各類獸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少。
“白骨人魔最好同時晉升，不然的話，早些天就有白骨人魔可以晉升二境了。”
在黎淵的注視下，其中一頭白骨人魔開始晉升，濃鬱的白霧從它的體內湧出，好似大繭般將其包裹在內。
不多時，其餘十一頭白骨人魔也先後化為白色骨繭。
“等破繭而出，就是二境了。”
黎淵滿意點頭，正常來說，這個過程需要持續三五天，但他沒有等待的意思，屈指一彈，一道淡金色法力飛出。
繞著十二口骨繭飛了一圈，最後化為霧氣，分彆沒入那十二口骨繭之中。
法力乃是修士精氣神與天地靈氣之彙聚，故有諸般玄妙，不多時，隻聽得‘哢嚓’幾聲，白骨人魔先後破繭。
二境的白骨人魔仍是森白色骨傀，隻是相比一境時多了些微不易察覺的銀白色。
但這隻是外表。
憑借著五感套的加持，黎淵可以感知到白骨人魔體內神紋的壯大，不但變得完整，且還漸漸清晰。
“四五境不好說，但至少二三境沒有瓶頸，隻是所需骨材品質也要增加，又是一筆善功開銷……”
黎淵一招手，十二頭白骨人魔已騰空而起，化為一串骨鏈落在手掌中。
他輕輕轉動，隻覺越發圓潤，彼此碰撞已是玉石的聲音。
相比於一境，二境的白骨人魔威能也有極大提升，黎淵覺得，十二頭一起上，龍道主不說，聶老道指定是扛不住的。
白骨人魔有諸般變化，攻防一體，兼具力量與速度，哪怕沒人操縱，也有不俗的殺傷。
而若是他親自操縱，變幻之間還能施展諸般精妙武功，那麼彆說十二頭一起上，一兩頭隻怕也夠聶老道喝一壺的了。
“主人……”
眼見得白骨人魔晉升，采氣台邊緣，正‘哼哧哼哧’采摘神紋的黑皮小葫蘆有些眼熱，巴巴的看著黎淵。
“雲罡管夠，法力沒有。”
黎淵瞥了它一眼，心如鐵石。
白骨人魔是晉升邊緣，他才以法力相助，這葫蘆道兵可是每隔二三個月就要一道法力滋養的，沒到時間他自然不給。
“主人，采齊一份神紋，可以換一道法力嗎？”
黑皮小葫蘆有些不甘心。
雲罡自然是好食材，但相比於主人那純粹的法力來，卻又差多了，若能日日吞服法力，它覺得自己距離三境也沒多遠。
“三份吧。”
黎淵抬高價格。
九煙羅煉成之後，以法力祭煉也可緩慢增長，但若有同類神紋補益，祭煉速度自然也有相應的增加。
就如鯤鵬法力煉成後，最好法輔助丹藥就是玄水丹一樣。
玄水丹所用之靈材多為水屬靈材，其中自然也蘊含著不少對應神紋，自然就能增長鯤鵬法力。
“……那，那好吧。”
黑皮小葫蘆怏怏應下，轉過頭，又興高采烈的采起雲霞之氣。
葫蘆道兵是有些微靈智的，但也隻有些微，除了對於法力有執念外，其實比白骨道兵也沒好到哪裡去。
真個辦事伺候人，還得是靈傀。
“呼~”
結束了一天的行功煉法，白骨人魔又已晉升，黎淵頗為滿意的回了竹樓，在黎一的伺候下服用靈膳。
之後，則回了三樓，消化靈膳的同時，翻翻通識球，也翻閱著從藏經閣內借閱的諸多書籍。
因為囊中羞澀，黎淵這些天所借閱的書籍多是免費的，其中少部分是修行心得，多半是些雜書遊記。
他也並不是每天都有收獲，但這就好比他每天聆音收獲寥寥卻仍然堅持一樣。
不盲求收獲，隻求增長見聞與底蘊。
“藏經閣內關於武功的書籍並不多，反倒是太虛萬象中更多些，也是，洞玄山的法術神通都學不過來，哪有人會研究武功？”
心海中翻書的‘嘩嘩’聲不斷，黎淵一邊看，一邊還有點評。
這些天，他沒少借閱關於武功的書籍，其中甚至有些武功秘籍，以他如今的眼界來看，也頗有些精妙之處。
“引入神紋神禁重塑武功的修士不少，隻是引入神禁後，武功和法術又有什麼區彆？”
黎淵也在思考這一點。
法術與武功的區彆就在於，前者可以引動天地之力，而後者則源自於自身，兩者更像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以法力催動武功，比之真氣自然威力有所增長，但相比於法術的爆炸式提升來，就差距太大了……】
【引神紋入體？不可行，唯有精氣神三元合一才能承載神紋，且必須組合化禁以平衡神紋間的衝突……】
【或許煉體是唯一的選擇？】
……
黎淵翻到一本前人創法的書籍。
這本書中記載了一位修士多年來對於改進武功的想法與試驗，但最終仍是失敗了，甚至覺得這是毫無意義的嘗試。
“煉體嗎？”
黎淵思忖著。
他對於改進武功並沒有什麼執念，隻是不想浪費自己這具千錘百煉的體魄而已。
“以法力錘煉體魄，拔升力量與速度，諸般武功自然有用武之地，但想要將體魄拔升到那種高度……”
黎淵想想就覺得困難。
人體有限而天地無窮，這句話並未空話，有許多修士探索印證過的。
黎淵翻看另一本書，上麵就有類似的印證。
那是個修橫練武功入道的修士，其入道方成時，雙臂已有萬鈞之力，而他修煉的第一門法術名為‘煉山訣’。
這門法術類似於玄罡重水，需采摘諸般山石神紋而成，初成時催動，彈指百丈，重若小山。
這修士絕望發現，自己錘煉多年的體魄，也扛不起這座小山……
“萬鈞之力也想扛山……”
黎淵差點被這位逗笑了，他的體魄比這位記錄此書時強不知多少倍，但自問也扛不住一座山。
萬鈞之力固然不小，但再小一座山，那動輒也重若億萬鈞……
“未煉就法力之前，我體魄也不遜等閒三境修士，真罡化形，打穿山嶽也非難事，但法力凝練的山，和正常的山可不一樣……”
黎淵不由得捏動手指，如墨般的水滴自指尖滲出。
這一滴玄罡之水重若小山，卻不僅僅是重，以法力催動，其速更快如疾電，一刹數裡的小山撞擊，什麼樣的體魄扛得住？
“練武沒前途啊。”
黎道爺歎了口氣，暫時放下了對於武功的念想，他準備等賺一筆大的之後，看看藏經閣那些煉體功法。
但現在……
“法術且有的學，何必鑽那牛角尖？”
翻閱著心海中的諸多書籍，看著一位位修士的失敗經驗，黎淵心中卻毫無波瀾。
他上輩子就是個道士，若說執念，此刻煉就之法力法術，才是他前後兩輩子最大的執念！
……
……
“唳~~”
一聲高亢且淒厲的啼鳴響徹幽境，其中的怨怒狂暴之意宛如實質般縱橫激蕩，於昏暗中掀起陣陣狂風。
有人從極遠處眺望，隻見一頭巨大且暴戾的血色凰鳥，如遭重擊般，從幽境高處墜落而下。
一同墜落的，還有一條赤紅色大龍船，以及一艘萬千凰鳥拱衛的巨大鳳艦。
“轟！”
可怖的氣浪滾滾擴散。
一聲長嘯也隨之響起，於這一刹那，甚至壓過了血凰的啼鳴：
“祭！”
“祭！”
“祭！”
狂暴肆虐的氣浪之中，玄道子發絲狂亂，滾燙的凰血如海嘯般砸下，他卻生生扛住，跨出行祭的最後一步。
“應玄龍、鳳凰兒……你們爭不過我！”
終於，在一道道不甘憤怒的目光注視下，玄道子大笑著衝天而起，一道金光隨之升騰，將其一裹，消失在無邊黑暗之中。
“玄道子行祭功成了！”
巨大的金蟾縱上高天，卻仍是晚了一步，幻亦同不甘落地，卻又見到一道金光騰空而起。
“風無定！”
墜落的萬鳳艦中，鳳凰兒怒目圓睜，但與血凰那驚天一撞下，哪怕萬鳳艦、千鳳旗抵擋了九成，她也已重傷到無法動彈。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兩道金光消失在無邊幽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