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事已經鬨開了鍋。
張居正被言官彈劾,不按照祖製遞交辭呈,官員不經大理寺,直接被關進錦衣衛詔獄。
“國家法度,一切自有定製,如今皆為擺設,既如此,可把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皆罷則是。”
“內閣元輔刑賞予奪,政教號令皆廢,百事悉從其心,攬權奪利,私交邊將,皇帝年幼,輕信其人,國將不國也。”
這些奏疏,朱翊鈞一律束之高閣。
他不信張居正還能信誰?
都以為皇帝年幼,官員們喜歡在奏疏中,用告誡的口吻大談為政之道。
奏疏中每個官員談起政道,都是旁征博引,頭頭是道,聽上去實乃至理名言。
有的地方官為了討好小皇帝,得到小皇帝的信任,希望能一步登天,奏疏裡竟然也大談改革。
改衛所,查田畝,清欠稅,長篇大論寫了幾千字。
朱翊鈞派人一查,考成法卻是各個延期。
都在糊弄他。
兵部上疏了一堆奏疏,全是調動各地將領和衛所士兵事宜,哪些地方可以調用,哪些地方不能調用。
這些都不是輕易的事,要避免剛調離此地衛所軍隊,後一腳就鬨起事端。
如今各地百姓攤派嚴苛,多地官員上疏,當地衛所士兵萬不可輕離。
一事不順,諸事不順。
廣東奏急,亂民已出旁羅,各地縣城門戶緊閉,形勢危急。
“發於兵部譚綸,南京殷正茂,著儘快解決。”
二十萬大軍調動,不是旦夕促成,各地衛所兵事,朱翊鈞也不熟悉當地情況,隻能催促兵部加快步伐。
張居正破罐子破摔。
違背製度的事,成為元輔以來做的太多,已然麻木。
戰事十萬火急,各地推諉,張居正處理的焦頭爛額,嘴角急的起泡。
各部官員都在觀望,如今百官達成共識,把廣東禍事歸於考成法,年關之下,考成法期限已至。
張居正的提拔的親信們都感到畏懼,勸誡張居正,關於考成法的事情先緩一緩。
右都禦史陳省,原是張居正的幕僚,被他提拔起來。
“公,水無常勢,因勢導利乃上策,平廣東禍事為當務之急,否則考成法之下,耽誤了廣東戰事,對公極為不利。”
“此言有理,兵者,國家大事也。”
張居正麵對一眾親信,此時他滿臉憔悴,長須淩亂,失去了風度。
“皇上昨日問我,考成法怎麼辦。今日諸公問我,考成法怎麼辦。”
張居正如何不知。
如果戰事蔓延開來,萬一糜爛國家東南,最後皇帝也保不了自己。門生故吏們的擔憂,並不是虛言。
“今日緩,日日緩,則考成廢。它日重提,比今日難十倍也。
國家內憂外患,百姓流離,民心漸失,今日不改,明日不止廣東禍事,天下都禍事也。
諸公,吾等身肩社稷之責,雖步履維艱,可如輕易放棄,恐天下不能救也。”
聽到張居正的話,眾人無言。
有人隻為名利,隻要張居正還在這個元輔之位,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有人卻極為認可張居正的言論,神情凜然。
“文書。”
聽到張居正叫自己,那人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