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羨終於撐不住了,倒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溥靈淚如雨下地爬到他身邊既驚又怕,不知所措,腦海中一道涼意徐徐卷了過來,溥靈雙眼迷蒙道“師父,是師叔讓我們這麼做的!”
一旁的懷穆臉色驟變,隻見華飛塵緩緩轉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幽深的古井,懷穆心下一沉。
華飛塵淡淡轉開了眼,看著溥靈道“神君可有說什麼?”
溥靈一嚇,眼睛不再迷蒙了,她不敢把溫畫要求轉達的話說出來,畢竟那太無禮,可華飛塵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她哆哆嗦嗦了半晌才道“神,神君說讓師父齋戒沐浴,焚香禱祝,恭候她的到來!”
懷穆心底冷哼了一聲,那溫畫不愧是女子,護短心性又睚眥必報,此言放出是表示她會來找星野宗算賬了。
誰知下一刻,竟聽到華飛塵用擴音術道“從今日起,星野宗所有弟子都必須齋戒沐浴,焚香禱祝,恭候溫畫神君到來!”
星野宗弟子麵麵相覷,但也不敢違背師父的意思,隻能遵命道“是。”
華飛塵黑瞳掃過溥靈和倒地不起的蘇承羨,漠然道“你們兩個,從今日起去思過峰反思,三百年不得出來!”
溥靈睜大了眼睛,三百年!凡塵三百年可滄海桑田,仙界三百年定瞬息萬變,三百年之後,他們二人在這仙界還有立足之地麼?
溥靈木然了片刻,驚慌失措地哭著磕頭道“師父,饒了我們吧,我和師兄知錯了,我們再也不敢犯了。”
但華飛塵隻是冷冷地拂袖離去,再不看她二人一眼,懷穆真人也覺得這罰地太過,正欲求情,卻見華飛塵腳步虛浮,麵色黑沉,眸中血色一片,驚覺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再顧不得其他,懷穆要上前扶他,卻被華飛塵冷冷揮開。
“飛塵,你真氣逆行,是入魔之兆,方才為何要動用仙力這般懲罰承羨?”
華飛塵沒說話,隻是一個人扶著雲輝殿的柱子往殿內走去,懷穆真人跟上去道“飛塵,你實話跟我說,你入境是不是遇到心魔了?”
華飛塵自一千年前就開始入境了,他原本以為隻要華飛塵自己願意,入境根本是幾十年之內的事,可沒想到硬是拖了千年,這些年華飛塵明顯燥進了,懷穆不解,華飛塵向來清心寡欲,於修仙這條路上絕不會有如此境地。
何況今日這般暴怒,根本不像他的性子。
“我沒有心魔,師兄多慮了。”聞言,華飛塵幾不可見地停了停腳步,幾縷發絲遮住了他低垂的眼簾,叫人看不清神色。
懷穆真人已明白了幾分,心下悚然,他這師弟是何許人也,世間不會有一物入得了他的眼,無心係便無所謂心魔,可是如今隻怕他不僅有心魔,還除之不易。
“師弟,你的心魔是誰?若不除去,此生你將入境無望。”
華飛塵走進自己的靜室,懷穆本想跟進去,誰料,靜室的門被一股凜冽的仙氣猛地關上了,懷穆真人站在門口麵色陰晴不定,方才門關上那一刹,他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倘若師弟的心魔是那個人
溫畫抱著貓兒乘風來到星野宗,仙山島嶼一如往日,不過星野宗的仙門口站了兩排的青衣仙士,個個俊秀飄逸十分不凡,衣衫嶄新,透著熏香的氣息。
溫畫挑了眉,倒是有趣,她原以為來這一趟少不得劍拔弩張一回呢。
“這星野宗禮數倒是周全,畫兒,還是你麵子大。”蕭清流甩了甩扇子喲了一聲,又探頭探腦地想在這群仙士裡找到那天惜花樓裡那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溫畫不語,手指揉著旺財的腦袋,目光輕盈地掠過一眾仙士。
那些青衣仙士早已仰慕溫畫神君的威名,想不到能在十一重天見到她,當下又興奮又崇敬道“恭迎溫畫神君。”
溫畫微微頷首示意,這星野宗和那年比起來依舊是板板正正,一絲不苟。
一名仙士走上前,按捺住心頭的興奮道“神君,家師說請神君移步風鈴穀稍候。”
溫畫唇邊泛起一絲淡笑,這華飛塵還是一如既往地架子大啊。
也沒為難那弟子,溫畫往風鈴穀而去,而蕭清流和旺財也不知去哪兒逛去了。
星野宗風鈴穀,清雨淅淅,茂林修竹,不知名的鳥兒時而輕靈啼叫更脫顯山穀的寧與靜,仙霧彌漫的儘頭隱約可見那雲霄之上的思過峰,尖峭冷肅毫不留情。
溫畫打量著這裡,恍然一歎,這裡與她第一次來時似乎沒有一點變化,隻是當年她來此是被人當做妖孽送去思過峰受刑的,今日,她卻是以神君之尊來做客的,嗬,世事無常不是麼?
有清淡的花香傳來,一隻小小的鳥兒好奇地站在枝頭上看她,溫畫伸出手,那小鳥兒便竟停在了她的指尖,用嫩黃的嘴喙啄她的手指,溫畫微微一笑輕撫它的羽毛。
淡淡的晨光洗淨了鉛華,靜靜傾灑那少女恬靜的麵容上,氤氳出叫人心動的一抹嬌柔,華飛塵靜靜立在穀口,看著那抹身影,眸色中湧動著難言的情緒,竹影疏疏落落,似繾綣似心悸。
華飛塵攥緊雙拳,隱忍著胸膛出狂奔的熱與激蕩,他以為一千年前那驚鴻的一瞥不過是一時迷惑,那年魔族叛亂,天帝派溫畫神君率領七十萬鐵風雲騎平亂,眾仙眾神在鑄華天池為將士壯行。
溫畫一身龍銀鎧甲英姿颯爽,眉目間那一抹飛揚的自信中又攜著絲慵懶,她目光沉靜如水掃過眾仙,似乎也掠過了他,他抬眸與她目光相遇。
彼時他還不知,傲慢清高如他竟會因為那一眼而淪陷。
他不信!
華飛塵不意自己心緒浮沉間竟折斷了一根竹枝,竹葉飄零,林中的少女聽見聲音轉過身來,淡淡的目光再次掠過了他。
華飛塵微一窒息,仿佛有轟然一聲,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股蓬勃的喜悅在胸膛中簇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