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本官給老仙君的壽禮都來不及準備,是以本官就借花獻佛吧。”
謝老兒說完狡黠一笑,在大殿上空道“天帝陛下口諭,眾仙神聽令。”
仙神聚在殿中,拱手躬身聽命
“奉天帝陛下口諭,二十一重天蓮洲晴湖世家撤印鬼月姝,為救碧禪溪仙族,無功無過,不計罪責,欽此!”
口諭一下,宋老仙君麵露喜色,宋翎抱著易嵐謝恩。
謝老兒道“天帝陛下還有一封諭旨,不過事出突然,本官怕趕不及,是以暫未領旨,先到一步頒布口諭,諭旨隨後自會有人送到。”
如此,撤印鬼月姝,沒什麼需要遲疑的了。
末席處,蕭清流和南錚站在暗處靜靜看著事態的發展,謝天官進來時的匆忙模樣,蕭清流看在眼裡不由笑道“畫兒一定是半道上把這個老頭截來的。”
南錚道“請來天帝口諭的人是溫畫神君?”
蕭清流點點頭道“她現在應該領了天帝聖旨在來的路上,我們也做些什麼了。”
南錚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
兩人一道走進殿中,齊聲道“撤印鬼月姝一事,小仙無異議。”
在他們兩個的帶動下,各路仙神紛紛站出來道
“隆翟山仙門無異議。”
“千雲島仙眾無異議。”
“柏葉洲小仙無異議。”
“”
“”
宋翎握著易嵐的手悄悄收緊,望著心愛的人虛弱的臉,他終於敢升起希望,期盼一切的好轉。
父神盤古開天辟地之後,化天地萬物,其中有戾器,吞噬天地之魔性,交融洪荒之戾氣,為——鬼月姝。
一萬年前,鬼月姝現洪荒,剿殺,封印。
一萬年後,鬼月姝撤印,再現。
泊岸上神,宋老仙君,謝天官分處三個緊要位置守在鬼月姝附近,築起強大的仙障。
待鬼月姝出封印後,暫時將它控製在自己可控製的範圍之內。
易嵐則待在仙障之中,能受鬼月姝之力的人隻有她,宋翎不得已隻能守在仙障之外。
天羅秘鑰插、進菩提聖光寶塔的機關之門,隻聽一聲極輕的“哢嚓”聲,空寂之處隱約傳來梵境渺渺佛音,聖光寶塔的七層塔身開始異形挪位,塔頂的七顆明珠大放異彩。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著封印消失,等待著一萬年前那亙古戾器的蘇醒。
佛音嫋嫋,那塔內有墨黑星芒一道道探出,氣息微弱但飽含著強烈的暴戾與血腥,一瞬間已教修為低些的小仙承受不住,吐血昏迷。
不少小仙為避免波及,匆忙退出殿外。
但僅此而已。
塔中的星芒時隱時現,像個剛出生的孩子好奇地想要窺視塔外的世界,它的威力卻連萬分之一都沒有施展。
除了上空那團黑霧之外,一切靜謐而寧和。
若非宋老仙君當年親眼看到鬼月姝被封印,她幾乎要相信聖光塔內根本沒有鬼月姝的存在。
不一會兒,大家開始騷動起來,難道鬼月姝沒被封印在內。
宋翎一向沉靜的眼內有些急躁,甚至是絕望,全身似一根緊繃的弦,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
這一幕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泊岸上神,宋老仙君,謝老兒麵色肅然地注視著聖光塔。
三人神識之間互相商議著。
蕭清流擰眉看著空中散發著七彩流光的聖光塔,心中暗道不妙,千算萬算,這一步卻在他和畫兒的計劃之外。
封印的確解開了,但是鬼月姝尚在沉睡。
而若要它蘇醒還差了那樣東西。
宋翎道“祖母,兩位前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
三人商議最後,謝天官道“鬼月姝現在尚在沉睡,若要等它發揮它的神力,必須等它蘇醒。”
宋翎急道“那如何才能讓它蘇醒?”
泊岸上神遲疑了一瞬道“自古凶煞之器者,見血入封,血祭解封,若要鬼月姝蘇醒,除非有人獻祭。”
謝天官又道“更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可獻祭,鬼月姝可操縱神魂,我們要利用鬼月姝救易嵐,那獻祭者的魂魄一旦被鬼月姝操縱傷害易嵐,是我們所有人都阻止不得的事,是以獻祭者必須是易嵐仙子親近之人。”
泊岸上神提議道“那麼我獻祭吧我去和那鬼月姝玩玩也成。”
謝天官搖搖頭“你和我是唯一可以暫時震住鬼月姝的人,你去獻祭了,留下個爛攤子我收拾麼。”
泊岸上神閉上了嘴。
宋老仙君平靜道“由我獻祭吧,我已活了十萬歲,活得夠長了。”
謝天官歎口氣“老仙君也不可,鬼月姝是亙古戾器,你不過仙君階品,隻怕入不得它的法眼。”
那麼選擇隻剩下一個人了。
謝天官看著宋翎,靜靜道“宋翎神君,你可願獻祭?”
宋翎沒有言語,漆黑的雙瞳中凝視著法陣中易嵐的身影,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是渴望,是不舍,是來之不易的希望,是難以割舍的眷戀。
毫無遲疑地,宋翎緩步走進了法陣之中。
宋老仙君顫聲道“阿翎,你”老人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宋翎道“祖母,今後請你幫我照顧好嵐兒。”
宋老仙君歎息一聲道“好。”
法陣之中,易嵐虛弱地昏睡著,宋翎來到她身邊,撫摸著她頰邊的發絲,柔聲道“嵐兒,醒一醒,是我。”
易嵐吃力地睜開眼睛,低聲道“翎哥哥。”
宋翎輕歎一聲,將她攬進懷中。
易嵐猛地警醒過來,推著他道“翎哥哥,這裡是鬼月姝的法陣,你不可以進來,危險。”
宋翎溫柔地俯身將她抱緊,捧著她的臉道“我不會有危險,我來陪你。”
易嵐心間陡然一顫,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而起,她不安地撲進他懷裡。
“對不起,我從前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受到這樣的傷害,”他摸著她的發,在她耳側啞聲道“從現在開始,你要好好活著,保重自己。”
易嵐茫然無措地看著他,心底慌得厲害,卻不懂他為什麼有這種令她害怕的神情,她急的快哭出來“翎哥哥,你怎麼了?”
宋翎溫柔一笑,垂首在她薄而蒼白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放開她,仰首望著那光華流轉的寶塔,忽的閉上眼睛,化身衝了進去,如石入水,極輕的一聲呼嘯之後,那漆黑的星芒之間有一道血色波紋輕輕蕩開。
宋翎消失了。
“翎哥哥!”易嵐拚儘全力,淒厲大喊,她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伸手去抓他的手,卻隻感受到他冰冷的衣角拂過了她的手指。
易嵐失魂落魄地望著自己空洞的指尖,她的唇上仿佛還能感知他的溫柔觸碰,她的身體還能感受到他的懷抱和溫度。
她無力地坐倒在地,冰涼的淚淌過枯槁般的臉,心口崩塌下一個大洞,血肉淋漓,永遠也無法填補,她捂著心,那裡已痛到無法呼吸,良久,她隻是靜靜坐著,仿佛能枯坐到地老天荒。
法陣之外的三位長者按下悲痛的心情,默念仙咒神訣,抵禦鬼月姝。
而此時風雲開始變色,鬼月姝蘇醒了。
塔下的三丈方圓內回旋起濃墨般的雲,無形的黑色星芒開始在這窄小的空間內無限膨脹,像一位巨人在逐漸舒展他龐大的四肢,泊岸他們築起的仙障毫無抵抗能力不斷往後退卻。
突然,塔頂之中一道可怕的聲音山呼海嘯著俯衝而下,撕裂了那密集的雲層,燃燒起漆黑劇烈的火焰蔓延了這一方天地。那條條黑氣洶湧地噴薄開來,像出籠的獵豹奔騰著利爪凶猛地衝撞,撕扯,怒吼,咆哮!
可就在他們碰到嬌弱的易嵐時,又化作輕柔的風,情人的手,輕輕撫摸著,關懷著她。
易嵐半跪在地上,磅礴的神力在她身邊回蕩著,她乾癟枯槁的肌膚開始剝離,血液疾速流動著,像在瞬息間經曆了無數次生老病死,緊接著一顆顆細瓷般光滑的瑩光在她周身閃爍,碧禪溪純淨的仙力從她四肢百骸流溢出來,保護著她。
曾經被湛瑤奪去的容貌與仙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覆蓋,重合,新生,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那枯槁的發變得如子夜的黑緞,柔和美麗,流光溢彩。
易嵐重生了。
法陣之外,湛瑤眼睜睜看著宋翎為了易嵐衝進了聖光塔,血祭鬼月姝!
她痛到極點,宋翎,我絕不會讓你如願!
她搖晃著破敗的身體,用儘最後的力氣衝進法陣之中,這裡是鬼月姝的法陣,靠近者死,但她不怕死,她什麼都不怕,她失去了所有,如今再沒有什麼不能失去,包括她的命!
即便如此,她也要易嵐陪葬!
她瘋狂地笑著,此時的法陣是最緊要的時刻,經不起任何的衝擊,她可以毀的不止易嵐一個人。
“呤”地一聲清吟,蔚藍色的斬雲劍被一條氣狀巨龍裹挾著呼嘯而至,劍身周圍洶湧澎湃的彰顯了劍主人盛怒的殺氣。
藍衣身影鬼魅一般出現在湛瑤麵前,與湛瑤的臉僅一劍之隔。
身後鬼月姝神力滔天,身前斬雲劍殺氣盈天,溫畫淩厲的雙眸已驚怒到了極點,湛瑤心中大駭,慌忙向後退去。
溫畫冷笑一聲,藍衣在狂風中凜冽翩飛,一手執劍將湛瑤步步緊逼,她冰冷的聲音震蕩著湛瑤的耳膜,令她肝膽俱裂“你屢次三番傷我至親,我今日定讓你生不如死!”
湛瑤驚懼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刹劇痛挑斷了她的舌根。
長劍貫穿,見血封喉!
她沒死,卻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