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段無雙的皇子身份已經是拜過宗廟,昭告天下的了,君無戲言,崇戟無法廢了他。
四皇子殿下名義上是保存的,但尊號加諸的卻是段辰洛這個名字,而段無雙連進皇族族譜的資格都沒有,崇戟賜他姓段,名還保留民間時的名字無雙。
這個四皇子其實名存實亡。
而無數流言蜚語則從皇宮禁苑飛到了民間,克星皇子的故事被人添油加醋以訛傳訛流傳了不知多少個版本。
都說凡世的凡人才會信些莫須有的東西,妖界的人更甚,他們修為得來不易,患得患失地更嚴重。
不知從何時起,人們開始對段無雙抱有一種近乎恐懼的心理。
最嚴重的一次是在段無雙小時候,他被其他幾個皇兄帶出去遊玩,結果竟被皇都的百姓追著潑了半身臟水還被踢進了糞池。
好在後來,崇戟妖皇下了嚴令不準他人對段無雙不敬,也嚴禁百姓再談論這樁舊事,事情才逐漸平息下來。
萬年的時光流轉過去了,時過境遷,人們對這些事逐漸淡忘了,段無雙被遺忘在角落,偶爾翻開這段難堪的過去時,人們才會興致勃勃地欣賞他的傷疤,然後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喏,他就是那個克星呢。
段無雙在妖界的立場十分難堪,他享有所謂皇子的身份卻沒有受到皇子該受到的尊重,甚至遭受著各種無端責罵,這場被時光掩埋的過去裡,從頭到尾似乎都沒人發現段無雙才是那個真正無辜的人。
荷塘對麵傳來嫵媚動人的絲竹雅樂,間接夾雜著男女的調笑聲。
蕭清流正要舉步上前,右臂陡然一陣痙攣,針紮般細膩的痛楚一陣又一陣傳來,額上迅速出現一層冷汗。
蕭清流踉蹌了一下,扶著身邊的假山石才穩住自己,他抬手摸著自己的脖子,衣襟下肩側的地方有一點細長的凸起,像賁起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小蛇——血蛭宛如一隻堅韌的魔爪死死依附在血肉上,偶爾抽動一下都能牽連著血肉分離,蕭清流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用神力壓製,過了許久,那痛楚才緩緩退散,但心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
九月初十那天算起,已經第二次發作了。
不遠處有美麗的光照射過來,蕭清流定了定神往那個方向走去。
隻見荷塘之上有一座臨台水榭,修繕地金碧輝煌,玉石雕砌的台階,黃金堆積的畫柱,輕紗垂曼隨風緩舞,偶爾掠過似錦的繁花,掠下幾許落英浸濕在環繞而過的溫泉池中,細膩溫泉從水榭上潺潺而下,叮咚的水聲之後,是女子的嬌啼軟語,巧笑嫣然,靡靡的管弦之聲嫋嫋娜娜,如女子纖細的手指勾引著聽者的生魂。
水榭中裝飾有千隻彩繡燈籠,映照地如同白晝,真可謂是紙醉金迷,窮奢極欲。
蕭清流飛身而上,走進那水榭。
水榭的大門敞開著,有舞姬正在跳著妖豔的舞蹈。
男子調侃的聲音傳來“妙歌,聽說你舞跳得不錯,今天是四弟生辰,你給我們跳一個?”
隻見一張十分華麗的綢榻上正倚靠著一名男子,皮相十分英挺,麵色微紅,想是喝了不少酒,一手拎著酒壺,精壯的胸膛微微袒露著,懷中倚著一名嬌豔的女子。
他就是妖界的皇長子段辰澤。
那女子嬌笑道“殿下真會拿奴家開玩笑,明明曉得卉姍妹妹的舞才是最好的,還來奚落人家。”
段辰澤哈哈一笑,貼在女子耳邊道“小東西,彆謙虛了,上回你在本王麵前一絲不掛跳得那支舞,差點要了本王的命。”說著女子腰間狠狠揉了一把,惹得女子一聲嚶嚀,嗤嗤而笑。
他又指著另一邊的角落道“再說了你的卉姍妹妹一心隻有我的四弟,哪裡肯給我們跳舞?”
站在外間的蕭清流聽到這句話,目光看向角落裡,隻見段無雙著一身暗紅便衣,跪坐在一隻矮幾前,麵前擺著美酒佳肴,身邊一名紅衣女子羞答答地坐在他身側,親密地倚著他,纖纖玉手拿著一隻酒杯依稀是在勸酒,但自始至終,段無雙低著頭偶爾吃點菜,卻並不理會那女子,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有些無所適從。
段辰澤道“四弟,人家卉姍姑娘專程給你敬酒,你怎麼不給人家麵子啊。”
段無雙默了默,沒再推辭,就著那女子的手將酒喝了。
蕭清流看著這一幕,摸著下巴笑了,嘖,這場景要是被鈴兒看到了,無雙隻怕會被活拆了。
慢著,說到鈴兒,從蕭清流這個角度望過去,發現那個卉姍從外表看和鈴兒真有幾分神似。
一名男子左擁右抱著兩名歌姬美妾從旁邊的暖閣裡走出來,他長相和段辰澤有幾分相似,更加年輕些,整個人顯得有些陰鷙,他笑道“皇兄,我們四弟不喜歡妖界的姑娘。”
他是皇次子段辰浩。
段辰澤感興趣了“哦,那四弟喜歡什麼樣的,說出來,大哥幫你招來玩玩如何?”
段無雙忙站起身,有些局促道“不必了,大皇兄,我”
誰知他還沒說完,段辰澤已經哈哈笑道“就怕人剛給你搶過來,就被克死了,那可怎麼辦?”
話音剛落,整座屋子裡的樂師舞姬都掩嘴偷笑了起來。
無雙臉色瞬間變得死白,片刻後他訥訥地僵笑著回應道“大皇兄真會開玩笑。”
另一邊喝得也醉醺醺的段辰浩陰陽怪氣道“嘿嘿,皇兄,你有所不知,咱們四弟的女人是個魅靈,不過四弟啊,不是我說你,你可是我們妖界的皇子,怎麼可以看上那麼低賤的女人?”
段辰澤作和事老“二弟彆這麼說,都說那魅靈身段樣貌都長得極好,咱們四弟血氣方剛的,喜歡也沒什麼錯,咱們五弟院子裡不就養了幾個魅靈的麼?”
段辰浩瞪了段無雙一眼,哼道“五弟那是玩玩兒而已,哪裡像四弟啊,動真格的呢。”
無雙聞言低著頭,放在膝頭的雙手死死攥緊。
不遠處蕭清流擔憂地看著段無雙,他沒想到段無雙的處境竟會惡劣至此。
這時,段辰澤懷中的妙歌突然道“王爺,奴家累了,想睡了。”
“酒席才一半呢,美人兒,你可彆掃興啊。”
妙歌撒嬌“奴家乏了嘛。”
一旁的段辰浩提議道“要不然四弟耍一頓鞭子助個興?”
妙歌嘟著嘴拍著小手“好呀,好呀。”
段辰澤道“好主意,四弟要不你耍個看看?”
段無雙愣了愣,半晌抬起頭,手拿出血鞭淡淡笑道“兩位皇兄想看,臣弟義不容辭。”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水榭中央,拿起了血鞭開始武動。
蕭清流歎了口氣,無雙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委曲求全,連他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