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謀妻!
“如今……她越是委曲求全識大體,老頭子我……心裡越難過。”太傅仰麵看天,深深歎了口氣,“阿辭,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顧辭埋著頭,黑暗的世界裡,感官便格外清晰,他甚至將太傅的每一聲歎息之間的微妙的不同都聽在耳中。
錯了麼?
名滿大成、桃李遍天下的太傅,於除夕之夜捫心自省。
顧辭搖了搖頭,“您將她教地很好,世人說起總是讚譽一片……您不必擔心,往後,有我在身邊,她不必事事顧全大局。”
不遠處,是除夕夜的焰火點燃了這一片不小的夜空,鎮子上的人都在歡天喜地地吃餃子過年守歲,都在期盼來年風調雨順、平安喜樂,也有祈禱來年學業順利中個科舉也是好的,若是能謀個一官半職自是上佳。
權勢自古最是惑人。
可他們卻不知道,隔著不過數百步的距離,大成帝國站在權勢頂端的兩個男人,一老一少,此刻儘皆沉默……權勢之巔,連最基本的喜樂都艱難,所謂來年風調雨順、平安喜樂,大多數時候由不得人,更由不得神明。
天下萬民,於神明眼中不過螻蟻……
無聲處,顧辭嗤笑,神明?如若那時,哪個神明能夠將她帶回,那麼……多少代價都願意。即便此生之後再不入輪回,永受煉獄之苦,又如何?
可是,沒有。
興許,對彼時的落日城滿城百姓來說,他們也曾祈求神明,來一道天雷劈死那個草菅人命的男人吧……然而,也沒有。
沒有神明來將她帶回,也沒有神明救下這滿城百姓,唯有青冥的一雙眼睛。於是,素來隻跪天地君親師的顧辭,對著雙眼緊閉滿臉鮮血的青冥,跪了下去。
那天的雨很大,卻仍舊沒有澆滅滿城的大火,也沒有衝洗乾淨青冥空洞的雙眼裡,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血。
此生,於顧辭來說,最重要的,自然是時歡。除此之外,便是青冥,那恩太重,重到此生無以為報。
……
往事沉重,夜風涼如水。
後半夜的時候,身後門扉吱吖一聲打開,聲音綿長宛若塵封已久的曆史,於時光深處的呢喃。
院中散落在各處的人急急忙忙奔向門口,顧辭起身太急,眼前一黑,穩了穩心神,才看向片羽。片羽看上去很累,靠著門,身子都站不直,一時間沒說話。
所有人看著,沒敢開口打破此刻的氣氛,想要知道結果,卻又害怕結果不儘如人意。
最後還是含煙從裡頭出來,衝著眾人點了點頭,“小姐醒了……隻是還累著。奴婢去弄些熱水給她擦擦身子,你們……看看就好,彆打擾她休息。”
這幾年,青冥大師的藥來得很準時,小姐雖有心疾卻很少發病,以至於含煙都快忘了,自家小姐其實也不過就是個病人。
一個需要人照顧的病人。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卻站在原地沒動……要說去看,自然是方才坐在台階上的這兩位先去,旁人總不好這個時間就去打擾。隻是這兩位竟似近鄉情怯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也沒動。
最後還是太傅歎了口氣,抬了手招呼林叔,“既然醒了……就回去休息吧。回頭跟掌櫃說一聲,咱們還要在這裡住上許多日,若是這院子不方便,咱們就去前麵住……”
人雖然是醒了,但本來已經治愈的心疾為何複發尚且原因未明,總要等青冥來看過了才好。正好借此機會調養調養,這樣虛弱的樣子趕路,也沒人敢放心。
林叔道好。攙著老爺子回去休息。
老爺子經此一嚇,真正是三魂七魄嚇地隻剩下了一魂一魄,走路的時候都比平日裡顫巍了不少,林叔扶著都能感覺得老爺子的腿都是軟的。
顧辭進去了。
看到時歡躺在被褥裡,小小的一張臉,眉眼還是溫和。可這樣的溫和才令他愈發後悔自己彼時的性子……這一晚上,他一直在想,彼時的時歡,有沒有那麼一瞬間欲言又止地想要告訴自己,她心口疼,她難受?
可是因為自己不搭理她,於是她便什麼都沒說,生生忍到再也忍不下去了……
老師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她應該要知道她有表達的底氣,而不是在所有人麵前,如此委屈求全著,顧全大局著。
明明隻是個尚未及笄的丫頭,卻學著讓自己像個有擔當的大人。
“歡歡……”他在她麵前坐下,看著她因為針灸,額頭上泛起的冷汗,心臟一陣陣地生疼,抬到一半的手卻又輕輕擱下了,顫著聲音問她,“還疼麼?”
“不疼了……”她搖頭。
怎麼可能不疼?她揪著自己衣襟說疼的樣子,赫然曆曆在目。顧辭輕輕擦去她額頭的冷汗,“傻丫頭……疼就要說呀……怎麼能讓自己疼到那樣呢?為什麼就不告訴師兄呢?”
躺在被褥裡的時歡,少了平日裡的堅強,看起來脆弱地像個易碎的精美瓷器被擱在並不穩固的小幾上,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樣子。她連搖頭都是虛弱的,聲音裡透著綿軟的無力,“很久沒疼過了。之前也說我的心疾已經治愈,原以為忍忍也就過去了……若是說了疼,祖父會擔心,含煙會擔心,你們都會擔心……”
“除夕之夜,本就是開開心心過年的日子,若是不開心的話,會不吉……利……”祖父本就對這個年節留有遺憾,她不想成為那個更大的遺憾,哪知這次病得如此來勢洶洶……祖父,應該很擔心吧?
最後的話,散進夜色裡。
熟悉的藥香味,驅散了所有的涼意。
顧辭俯身,抱住了時歡。以一種格外直白的、不容拒絕的方式抱住了這個小小的丫頭。心疼,無以複加。他不敢用力抱,生怕抱疼了她,“傻丫頭……隻有你平安健康、喜樂順遂,老師才會開心、我才會開心,含煙才會開心……”
“你……就是我們的吉利啊。”